周启青新得了个女儿,刚要满月,打电话给周烬,问他去不去参加满月酒。
电话那头,一家三口其乐融融。
周启青逗着女儿叫哥,那么小的孩子还不会说话,咧着嘴,咿咿呀呀地笑。
周烬一把按了电话。
周梨刚出生时,周启青和赵玉为了让兄妹两多亲近,教给女儿的第一个称呼是哥。
那时候,周启青也是这么逗着周梨学的。
他的妹妹死了。
现在又有了个妹妹。
一切突然有些讽刺。
开学时,周启青打电话过来,让他复读高考,说的是你妹妹不想看到你这样。
他突然不知道,周启青说的是哪个妹妹。
其实他跟赵玉一样,都没能走出去。只是赵玉沉溺在虚幻的过往,而周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沉溺在哪里。
或许是心底的愧疚。
周烬的座位连空几天,孟夏翻出书包里的月饼,给沈野他们分了。
——
孟夏的新同桌偏科,偏得跟她挺互补,孟夏数学不好,乔辰英语不好。
梁显排座位时,大概也考虑到了这些。
高三的课程紧,很多东西课上讲不完,得靠课下同学间钻研讨论。
下晚自习时,乔辰拿着两道英语选择题来和她讨论,正好孟夏有数学题不会,讨论完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。
乔辰家离十水巷不远,两人同路,一起往回走。
这个时间,街巷两边的商铺大多都拉上了卷帘门,他们走了一路,只有一处灯火通明。
严格来说,不算商铺,大门口挂着个亮闪闪的灯牌,上面拿夸张的灯光勾着五个字——摩托俱乐部。
乌镇这座城市其实有些老派,这些年,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,留在这里的老人和孩子居多。
这样的东西,在这座小镇并不多见。
听说是近几个月才办起来的,业务挺广,除了修车以及卖各种装备,里面还有个小酒吧,过路的骑手或者想交朋友的人都能过去。
大门里边蹲着个年轻人,周烬被簇在中间,深秋十月,少年穿着黑色的紧身背心,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,跟不知道冷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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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要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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烬余
孟夏先看见了周烬。
红红绿绿的灯光落在他的银发上, 锋利的下颌没在黑暗里,嘴角挑着笑, 痞里痞气, 结实的肌肉轮廓挂着野。
不远处有人喊烬哥,他从一边拿出套工具包,从里头捣鼓出套扳手, 撑着门墩翻下去。
乔辰的声音还滔滔不绝地晃在她耳边。
“从上一步,可以知道函数在零到正无穷上单调递增, 由此我们推出f(x)和f(0)之间的关系”
一道目光朝这边晃过来,原本散漫, 扫过两人时, 突然冷下来。
蛰伏在暗夜里,咬着她的脖颈,令人如芒刺背。
孟夏攥着书包带, 垂头躲开那道目光。
脚下步子加快, 乔辰一愣, 往周围看了一圈,奇怪地追上去。
“这里有什么吃人的东西吗?”
他原本是幽默的调侃, 孟夏抿了下唇,轻轻嗯了一声。
吃人不吐骨头。
周烬在那块灯牌下站了挺久,阴森森地看着并肩走远的两道人影。
她厉害。
真厉害, 这才几天。
远处的同伴等了半天, 看见周烬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门口,打了个呼哨。
“烬哥,这玩意我真搞不了, 帮个忙啊。”
周烬捏着扳手,三两下扳正, 扳手一丢,扭头进吧台,扳着打火机,火星迸出两次,很快又灭掉。
沈野翻出个新的打火机推过去,又被丢了回来。
周烬踩着高脚凳,没骨头似的靠在涂满涂鸦的墙壁上:“不要了。”
从头到脚的烦躁,漆黑的眼绷着戾气,吃火药似的。
周烬不声不响地靠了一会,突然一踢他的凳子。
“班里最近有什么事吗?”
沈野搓搓下巴:“班里能有什么事,不就是学习考试写作业,对了,显哥喊你回去上课。”
“没了?”
“没了。”
周烬睨他一眼,又不说话了。
沈野困得打了个哈欠,他家里不肯再给钱了,赵苒的母亲还等着二次手术,赵苒性子倔,不肯再让他们帮,在外面找了份零工,又借遍了亲戚朋友。
沈野那天去医院时,看着她瘦了一圈,妆也不化了,素面朝天,老大的黑眼圈,不人不鬼的模样,气得把人强行扛回了家。
一碗面没泡好,赵苒已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。
那天开始,沈野晚上也来吧台这边打工。
这家摩托俱乐部刚建起来时,就是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,压根没什么人过来,差点就倒闭。
后来是周烬出的主意,他脑子灵活,把里面的装潢都改了,又添了酒吧,乌镇是个旅游城市,这里很快就成了个网红打卡点。
周烬也算技术入股,成了合伙人之一。
吧台外灯红酒绿,有人要点单。
沈野要过去,听到周烬问:“还差多少?”
他愣了下:“八万。”
除了手术费和医药费,还有朱明欠下来的一屁股债,利滚利,多得数不清。
这八万是急等用的。
周烬从兜里掏出张卡丢过去。
周启青每月给他打过去一万的生活费,钱他不碰,到了年底,再划回他的账户。
他不用周启青的钱。
周启青锲而不舍地坚持打。
这个是今年的,他原本打算等年底再一并划回去。
沈野皱眉:“不能再要你的钱了,而且这个不是你爸打过来的吗。”
周烬跟周启青之间的事他们都知道,这笔钱他从来没动过。
周烬耷着眼皮,指尖在桌上敲两下:“活人要紧。”
又说:“事情完了就赶紧滚回学校,都这时候了,该学习学习。”
沈野瞠目结舌,这话从周烬嘴里说出来,听着挺稀奇。
周烬的两指夹着个量酒器,弄得叮咚作响。
“学习好啊。”
不学习,上哪儿知道函数单调递增去。
沈野反复琢磨几遍,觉得他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的。
——
接下来几天,周烬几乎每天都来俱乐部晃一圈。
俱乐部里的人都挺新奇,他从没在这里待过这么长时间,基本是小陈他们有什么搞不定的,打电话找他过来。
他基本晚上七点多钟来,有时候给小陈他们帮把手。
自从周烬来了,酒吧的生意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,到了晚上,卡座几乎一直是满的。
挺多人专门冲着他来,年轻结实,一身野性的少年,总是分外讨得女孩子的欢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