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非立下规矩,以后有人敢犯就严惩。前面是官府力量不足,才造成地方混乱。
看看到了中午时分,杜中宵道:“我们出去转一转,寻个酒楼饮两盏酒。说实话,叶县外面虽然太乱了些,热闹繁华却直比京城,来了自该看一看。”
陶十七笑道:“官人,这两年许多员外开厂,赚了不知道多少钱。叶县这里,真论起有钱人,若是不算官吏,京城只怕是比不上。有了钱,吃喝玩乐的不就多了!”
杜中宵笑着点头:“不错,有钱人多了,吃喝玩乐的就多了。走,我们去见识一番!”
两个人带着随从出了驿馆,向着城外最繁华的火车站附近走去。叶县这里,除了城墙之中,城外的繁华地区以火车站为中心,人口辐凑。有钱人多了,重要的道路修得十分整洁,铺着石板,打扫得干干净净。两边的店铺门外挑个望子,门口站个小厮,招揽来往的客人。
杜中宵看见,点头道:“这里收拾得倒是洁净,看来官府用了心思。”
陶十七道:“官人,这可不是官府做的,是本地的员外们,许多去过京城,从那里学来的。又花不了多少钱,各家店铺凑一凑,雇几个闲人,可不就收拾好了。”
杜中宵一惊:“这不是官府派人做的?这种事情都由员外们做,不是好事。”
这些社会基本服务,最能看出官府的治理水平。如果连这些都不管,叶县这里,县衙做事实在是不行。地方大户把这些事情做了,其他事情,也就可以想见。
路边的酒楼很多,而且多大酒楼,门外结着彩楼,彩楼下站着女妓。看装修甚是豪华,出入的客人也多。除了本地大户,还有许多人来这里做生意,出了火车站,往往在附近住店。
杜中宵要听市井人物讲话,不进那些大酒楼。走了好长一段路,看见前面一处大酒铺,里面坐了不少人,对陶十七道:“我们听听平常百姓讲什么,到前面那处酒铺里去吧。”
陶十七道:“这一家也有名声。铺子是一家汝州人开的,最早到叶县的时候,没有什么钱,开酒铺专做穷苦人家的生意。因为饭菜味道好,用料实在,价钱又不贵,生意极好,生意越做越大。这家主人也有意思,赚了钱后,把酒铺开得大了,并不盖酒楼起来,叶县城里有名。”
杜中宵道:“倒是稀奇。卖酒水的,赚了钱后都开酒楼,难得守住自己生意的。”
陶十七道:“没有什么稀奇。叶县与其他地方不一样,除了员外们,还有许多在厂里做活的。这些人比不得员外们,却又比一般百姓有钱,正是这种酒铺的客人。”
杜中宵点头,有些明白。由于人力不足,叶县这里的工人费用较高。一般工厂里,做事的工人薪水低的三贯,高的五贯,正常工资跟以前京城里的短工一样。粮食是从襄州运来,价钱不高,工人的生活过得去。闲时出来饮一顿酒,是很多工人正常的生活。这处酒铺,正适合他们的消费水平。
进了酒铺,见大堂里坐了小一半的客人,还空着许多位子。杜中宵让随从自选了几张桌子,自己与陶十七一起,选了一处角落里的小桌,坐了下来。
刚刚坐下,一个小厮快步过来,问道:“两位客人,今日要用些什么?”
陶十七道:“给我们来一道煎鱼,再来一道肉片炒百合,两个新鲜的时蔬。一人一大碗羊肉汤,里面多加些肉。打一角最好的酒,热了端过来。”
小厮应了,道声稍懂,便就快步跑回了柜台。
陶十七对杜中宵道:“这家店里,最出名的是羊肉汤,极是鲜美。现在天气寒了,我们喝上一碗。”
杜中宵在河曲路多年,羊肉汤实在不稀奇。不过既然到了这里,自不会拒绝。
中国本土的猪,长得较小,脂肪含量也高,长得又慢,虽然味道香美,出肉率不高。一头猪养上一年,出的肉与一般的羊差不多,价钱不便宜。叶县这里,由于人口众多,猪又不方便从远处贩运,价钱一直很贵。外面卖的,除了各种炒菜,大多用的是羊肉。
这是与后世不同的地方,宋朝这个时候,人口不多,大量的土地没有开发。大部分乡村,都有专门的牧地,可以养羊,羊肉价格不高。
正在两人等酒菜上来时,进来五个人,互相谦让着,在旁边的桌子坐了。
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,对几人中的年轻人道:“四郎,我们家里几代务农,没个当官的。没想到你过了发解试,若是来年进京中个进士,从此就不一样了。”
农民举人
听见他们的谈话,杜中宵不由转过头去望。五个人里,四个人是体力劳动者的短打扮,只有围着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袭青衫。那年轻人不卑不亢,只是拱手称是。
真宗皇帝的时候,进士还是以北方人为主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这几届科举,中进士的南方人越来越多,北方人越来越少。出现这种局面有很多的原因,如初建国时,对南方人有各种限制,甚至有不得以南方人为相的传说。还有经济因素,连年作战,对北方的影响较大,南方则未受影响。还有习俗问题,南方多以宗族聚居,共同兴学,官府投入不大的情况下,教育开展得比较早。北方受晚唐五代影响,民间少见大宗族。前几届有人中进士后,带着不多的族人迁徒,没有在地方形成传统。当然最重要的,大宋立国百年,进士考试开始慢慢被总结出套路来,南方人的优势扩大了。
到了这两届科举,诸般因素叠加,南北差距越拉越大,北方进士开始可有可无。一个州进士,在南方福建、江南等地,根本不稀奇。但在叶县,就显得格外重要了。
五个人坐下来,年纪最大的汉子对小厮道:“上几个时鲜果蔬,再一人来一碗羊肉汤。”
旁边的汉子道:“大哥,明日四郎就要进京城,今日不能那么小气!小厮,再切一盘熟肉,来一道鱼来!我们兄弟过了发解试,明日进京,准备下年的省试,要吃好些!”
小厮急忙行礼:“原来是新进士官人,小的有礼。既然如此,店里今日有大鲤鱼,不如来一尾,红烧了之后,也够你们几个吃。此鱼味道极是鲜美,价钱又便宜。”
几个汉子一起称好,又要了酒,让小厮去准备。
看着五人,陶十七道:“看他们的样子,这五人是附近种地的。自从开了铁监,这里的土著都过上了好日子,家里能供得起人读书了,那个发解的四郎,想来是他们兄弟一起供的。”
杜中宵点了点头。陶十七说的不错,铁监开了七八年,当时受益的人,开始结果了。京西路人少地多,亩产不高,农家除非祖传,不然难有个读书人。以前乡间难有个教书先生,杜中宵京西营田,地方学校才开始多起来。经济好了,读书人多了,才有启蒙先生。
不一刻,酒菜上来,杜中宵与陶十七边吃边谈,说着最近柏亭监的变化。
陶十七道:“说起来,我是贫户出身,若是不随在官人身边,连读书识字也没法可想。这周围的事啊,只看见在变,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官人这次来,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。”
杜中宵道:“道理其实简单。这个地方,为什么富了起来?富起来后赚来的钱,多少入官,多少入主家,多少入做事的人,合不合理而已。”
陶十七道:“现在开的工厂,
其实官府没收多少钱。官府收钱,收的是税钱,民间许多买卖,根本查无可查,哪里收钱去?现在的县衙,只在几个大码头、车站等几个繁华地方,按照运的货物,收此过税而已。那些工厂,官府连有多少家都不知道,到哪里收钱去?”
杜中宵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