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果你是一个男人就好了……你要我怎么才能报答你……”
&esp;&esp;她突然愣住了，呆呆地站在那里。
&esp;&esp;“我一个人……离开这里……又能到哪里去？”
&esp;&esp;突然，方擎安从她身后走了过来，笑着和少女挥手道别。
&esp;&esp;她瞬间崩溃，扑通跪倒在地，掐着自己的脖子，弓着背大口大口干呕。
&esp;&esp;涣散的瞳孔落在空无一物的前方，追逐着某个消失的背影。
&esp;&esp;她又一次昏倒了，回到了漫天飞雪里。
&esp;&esp;她爬了起来，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什么，膝盖被雪冻住无法移动，她发疯一样刨着冻结的雪块，喘息在风中凝成白雾又随即消散。
&esp;&esp;终于，她找到了深埋在层层白雪中的英兰。
&esp;&esp;她紧紧抱着英兰撕心裂肺地哭泣，苦苦哀求他睁开眼睛，不要离开她。
&esp;&esp;英兰扑过去抱住了她，不停告诉她我在这里，我在这里，可是她听不到。
&esp;&esp;终于，她的梦境崩塌了，空间剧烈地震动着，被碾成碎片疯狂砸向地面。
&esp;&esp;一道巨大的黑影吞噬了她。
&esp;&esp;突如其来的沉闷巨响在意识深处炸开，回响……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的死寂。
&esp;&esp;英兰抱着她，和她一同坠落，坠落……
&esp;&esp;时间又一次静止了。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蜷缩着，一动不动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，像一团凝固的影子。
&esp;&esp;她的脚腕被戴上沉重的铁链，露出来的脚踝骨骼嶙峋地凸起，细得吓人。
&esp;&esp;一扇铁门被打开，她爬过去拼命抱住加兰德的腿，哀求地望着他。
&esp;&esp;“你还是不肯跟我走吗？”
&esp;&esp;“你现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，难道你要在这里和锁链度过余生吗？”
&esp;&esp;“把他忘掉吧，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&esp;&esp;“难道你不知道吗？他要用你的命换他身上的勋章绶带，踩着你的尸体一步一步往上爬。”
&esp;&esp;“就算以后你还能遇见他，他也根本不记得你是谁，凭他的家世和地位，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。”
&esp;&esp;“他只会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幸福，可是你呢？你被骗得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&esp;&esp;“杀了他吧，这样的人不值得。”
&esp;&esp;“把他忘掉以后，他的生死再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，你就再也不会痛苦了。”
&esp;&esp;她拼命摇头，抵着加兰德的膝盖哭泣，无论如何她都不肯。
&esp;&esp;加兰德不耐烦地推开了她，弯下腰，捧着她满是泪水的脸。
&esp;&esp;“现在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？两只翅膀都被你自己摔断了。”
&esp;&esp;他沉默了，静静凝视着她那双惶恐不安的眼睛，许久。
&esp;&esp;“维，从此以后，你再也飞不起来了……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？”
&esp;&esp;冰冷刺骨的水汹涌地漫灌下来，整个梦境被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。
&esp;&esp;她又在做噩梦吗？
&esp;&esp;不，这不是噩梦的惊悸，是每日每夜侵蚀折磨她的痛苦。
&esp;&esp;灵魂像是被一只残暴的巨手紧紧攥住，反复揉捏，压榨肉体更深处的痛觉。沉重的砂石研磨着心脏，铁水缓慢灌进胸腔，黑色的潮水淹没了她的意识。
&esp;&esp;她在海水中坠落，坠落。英兰沉下去接住她，抱着她不停地向上游，向上游，向上游，终于游出了海面。
&esp;&esp;不知过了多久，她醒了，从坍塌的废墟里爬了起来。
&esp;&esp;炮火摧毁过的城镇弥漫着滚滚烟尘，不见人影，周围安静得有些恐怖。
&esp;&esp;遥远的地方传来呼救的声音，她悄悄走过去看，一个人被压在了被炸毁的防御工事里面。
&esp;&esp;听到有人靠近，废墟里的人拼尽全力伸出一只手，手心里是一团折得很实的信纸。
&esp;&esp;他只能伸出这只手了。
&esp;&esp;“有、有人吗……？”
&esp;&esp;“请你帮我……把这封信交给我的母亲……可以吗？”
&esp;&esp;她拿起那团沾满烟灰的纸摊开，背面是一串地址，写着西国南部的某个小镇。
&esp;&esp;她沉默了片刻，才缓缓开口。
&esp;&esp;“我是东国人，到不了那里。”
&esp;&esp;她把那团纸塞回男人手里。
&esp;&esp;听到回答，废墟中颤抖的手僵在了那里。
&esp;&esp;他死了，他已经撑得足够久了。
&esp;&esp;又不知过了多久，她折回来拿走了那团纸。
&esp;&esp;战争结束的前一个夜晚，她混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来到西国首都。
&esp;&esp;为了保证那封信能准确送达，她跑到黑市花了高价寄信。再去情报贩子那里翻旧报纸，旧照片，旧信件……她想找关于自己父母的消息。
&esp;&esp;正当她一无所获的时候，她发现了一本写着英兰名字的琴谱。
&esp;&esp;她买下了。
&esp;&esp;此后，只要有时间她就会来这家店里逛，买走和英兰有关的东西，慢慢地已经攒满了一个箱子。
&esp;&esp;她把钱都花光了，然后去酒吧街接了几个听起来很危险的委托。
&esp;&esp;格洛克骂她是疯子，说她是痴心妄想。
&esp;&esp;晚上，她坐在床前，把所有收集来的英兰的相片都归拢到她新买的小木盒里。
&esp;&esp;她睡着了，她梦见英兰在熔金般的夕阳里演奏钢琴，偌大的露天剧场，只有她一个观众。
&esp;&esp;人类趋利避害的生存法则会让他们删除或过滤痛苦的创伤，留存被大脑美化过的记忆。
&esp;&esp;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，她竟然觉得，人生是如此美好。
&esp;&esp;结束了，终于结束了。
&esp;&esp;光影重新凝聚，她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，越来越透明，笼罩着一层温柔的光晕。
&esp;&esp;她漂浮在离英兰几步之遥的虚无里，面容清晰而宁静。
&esp;&esp;一扇白色的门打开了，有人向她招手。
&esp;&esp;温暖的白色从裂缝中漫溢而出，亿万星屑织成的光驱散了这片黑暗。
&esp;&esp;她睁开眼睛，认出了那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