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慢慢走，不着急，天黑之前总能抵达州桥。
&esp;&esp;“爹，柳先生不打算租个正常的房子住吗？”小小苏歪歪脑袋，“客店毕竟是客店，人来人往不安全。”
&esp;&esp;苏洵摇摇头，“他觉得客店才好，管吃管住什麽都不用愁，想要什麽直接花钱让店小二去买，还方便他和歌伎联络。”
&esp;&esp;就是费钱。
&esp;&esp;有钱才能被客店封为座上宾，没钱就算了。
&esp;&esp;店里的小二有钱拿的时候干活麻利，没钱拿的时候赶人也很利索。
&esp;&esp;读书人在外面的形象大部分是清高不通俗务，不会纠缠银钱这等俗物，出门在外很少因为价钱和人起冲突。
&esp;&esp;但也有完全不管形象的读书人，比如柳永。
&esp;&esp;在认识柳永之前，他从来不知道砍价是那麽砍的。
&esp;&esp;奈何他砍价的本事时用时不用，手头宽裕就大手大脚，手头紧张才精打细算。
&esp;&esp;旁人被客店赶出去会面红耳赤再也不来，他不一样，只要有钱的时候过的舒服，下次有钱他还来。
&esp;&esp;客店的掌柜和小二都让他给弄迷糊了。
&esp;&esp;苏景殊坐起来兴致勃勃的问道，“柳先生在京城一直住在那家客店？”
&esp;&esp;“一直住那一家，从来没换过。”苏洵耸耸肩，“最开始的时候房钱用完掌柜的就赶人，现在房钱用完掌柜的也不敢大声赶，而是让小二好声好气的将他请出去。”
&esp;&esp;“我还以为掌柜的愿意让他继续住呢。”苏景殊摇摇头，“好歹是老客户，就不能宽限几天吗？”
&esp;&esp;“话是这麽说，只有几天的话掌柜的也不是不愿意让他继续住。”苏洵叹了口气，“可是他每次钱花光和有钱之间都能隔好几年，掌柜的也不敢保证他下次还能不能来。”
&esp;&esp;柳永年纪大了身体不好，店家是做生意的，自然不敢冒这个险。
&esp;&esp;老苏知道好友不在意闲言碎语，他觉得快活就行，可是晚年这麽过他真的快活吗？
&esp;&esp;好友那儿他没法管，反正儿子不能沉迷花街柳巷。
&esp;&esp;苏景殊收到来自他爹的警告，就差举起双手双脚来保证他不会胡来。
&esp;&esp;比起花街柳巷他更喜欢勾栏瓦舍，戏园子里的戏班子和说书人有那麽多他没见过的戏，他听戏听书的时间还不够，哪儿来的时间去花街柳巷？
&esp;&esp;浪费时间，不去。
&esp;&esp;马车顺着人流来到州桥，这会儿人正多，马车有些走不动，小小苏终于决定迈开双腿下车走路。
&esp;&esp;柳永这些天精神不错，天气好的话就出去溜达，兴致来了一天能写五六首词。
&esp;&esp;虽然他的日子过的不咋地，但是汴京城的繁华天天看也看不够。
&esp;&esp;今天在房间里欣赏昨天的新词多坐了会儿，出来看到熟悉的一大一小不由失笑。
&esp;&esp;难怪他今天不想动弹，原来是有客人上门。
&esp;&esp;苏景殊眉眼弯弯上前打招呼，“柳先生。”
&esp;&esp;柳永笑着应了一声，朝落後一步的苏洵拱拱手，“进来坐。”
&esp;&esp;父子俩一起过来，想必不单单是找他聊天。
&esp;&esp;小小苏是个自来熟，到什麽地方都应对自如，何况柳永这儿不是第一次来，进院儿之後和在自己家一样，“爹，坐。柳先生，您坐。”
&esp;&esp;散落在院子里的木头凳子被搬到一起，看样子是想在院子里晒太阳。
&esp;&esp;苏洵看看眼巴巴献殷勤的儿子，再看看似笑非笑的好友，捏捏眉心很是无奈，“景哥儿有些问题想请教，请耆卿兄不吝赐教。”
&esp;&esp;柳永眸中笑意更深，“什麽问题非得请教我？莫非又是和烟花之地相关？”
&esp;&esp;苏洵沉重的点点头，“耆卿兄猜的不错。”
&esp;&esp;苏景殊拿出小本本和炭笔，听到他爹的回答後也跟着小鸡啄米般点头，“略有关系，略有关系。”
&esp;&esp;柳永：……
&esp;&esp;这父子俩可真有意思。
&esp;&esp;秋高气爽，风和日丽，小院儿外面是嘈杂的人声，小院儿里面是、额、不那麽嘈杂的人声。
&esp;&esp;苏景殊提前在小本本上写好了问题，柳永扫了一眼，算是知道娃他爹的表情为什麽那麽复杂了。
&esp;&esp;全是和女子缠足有关的问题，苏明允鲜少踏足烟花之地，这些问题他答不出来也正常。
&esp;&esp;好在还有他这麽个对这些问题如数家珍的好友在，不然景哥儿怕是得深入烟花之地去打听。
&esp;&esp;多俊个少年郎，被打断腿可就不俊咯。
&esp;&esp;柳永促狭的瞅了眼旁边的好友，清清嗓子回答问题，原本三分认真愣是变成了十成。
&esp;&esp;如果景哥儿问的不是这些问题，苏明允应该会让这小子自己来，啧啧啧，盯的太紧小孩子会逆反，景哥儿又不是那些见到貌美女子就走不动道的纨绔，放孩子自己玩不会出问题。
&esp;&esp;苏洵：叹气jpg
&esp;&esp;他也没有盯多紧，前几天景哥儿自己出城他都没有管，要不是今天来见这个不正经的他也不会跟过来。
&esp;&esp;听听这问的都是什麽？
&esp;&esp;唉，有辱斯文。
&esp;&esp;老苏放空大脑晒太阳，不想听旁边俩人在嘀咕什麽。
&esp;&esp;苏景殊问的很细致，从缠足的起源到发展到现在的情况，女子为什麽缠足，男子为什麽喜欢女子缠足，总之将他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出来。
&esp;&esp;果然术业有专攻，这种问题来问柳先生一问一个准儿。
&esp;&esp;人家光缠足的起源就能说上四五种，虽然不知道哪个是真的，但是都记下来肯定没坏处。
&esp;&esp;女子为什麽缠足？当然是男人喜欢。
&esp;&esp;要不是男人喜欢，没有哪个女子会自讨苦吃。
&esp;&esp;至于男子为什麽喜欢女子缠足，除了看上去更加婀娜多姿外，行动不便的女子更容易掌控也是一个原因。
&esp;&esp;柳永一辈子离经叛道，平日里和歌女舞姬打交道，说起男人的劣根性毫无顾忌，把他自己骂进去也不觉得有什麽。
&esp;&esp;不好的品行都该谴责，不能因为干那些事情的是他自己就不骂。
&esp;&esp;苏景殊听的默默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