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林秋晴对赵穆的话始终有所存疑。
&esp;&esp;虽然她现在还不知, 赵穆不在府上的这几日究竟去做了什么,但她还没有蠢到赵穆说什么都深信不疑的地步。
&esp;&esp;在悬崖前与太子分别时,林秋晴依稀听见前朝余党赵长榆和当朝君王误会这几个字眼。
&esp;&esp;然后在昏睡过去前,她靠着赵穆肩头, 将那些话仔细、反复想了一想。
&esp;&esp;赵穆, 和前朝余党有着密切的关系, 或许那个赵长榆就是他的生父,被当今这个老皇帝处死了。
&esp;&esp;相关的小说电视剧林秋晴看过不少,一般这种情况, 肯定是整个府邸都抄了,相关联的人要么处死,要么发配。
&esp;&esp;如果赵穆真是赵长榆之子,那他是如何活下来的?
&esp;&esp;还隐瞒身份, 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。
&esp;&esp;林秋晴还没想明白就昏睡了过去。
&esp;&esp;现在清醒着想起, 顿时恍然大悟, 原来太子提醒,并非是空穴来风的善意,而是他了解赵穆的心性。
&esp;&esp;赵穆忍辱负重,蛰伏多年,一步一步成为弑亲仇人身边的近臣, 决计不会就此罢休。他会把报复隐藏在心底,等着有朝一日, 狠狠反咬一口。
&esp;&esp;至于怎么报复,这就不是林秋晴能想出来的了。
&esp;&esp;不过既然这血海深仇的戏码让她赶上了,无论是什么铤而走险的计划, 她都打算,也十分乐意帮助赵穆完成。
&esp;&esp;不为别的, 就为了赵穆能不被皇上发现,安然无恙地活着。
&esp;&esp;赵穆不曾想君王心思难测,小女子亦是如此,他内心挣扎了片刻,才想出一句周旋的话来:“等养好了身子再议。”
&esp;&esp;林秋晴却显得迫不及待:“不过是从一个院子去到另一个院子,不费什么事,秋水阁那边安静些,方便养身子,我也……不在这边叨扰大人了。”
&esp;&esp;这话说得就有些刻意和疏离了,赵穆怎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。
&esp;&esp;“你当真现在就要回去?”他不解,满腹疑惑,“连一晚都不肯留么?”
&esp;&esp;“不差这一晚,等我身子好了再过来陪大人不是一样嘛。”林秋晴心意未改,说到搬走,表情都好似轻快了许多。
&esp;&esp;赵穆静默地望着她,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。
&esp;&esp;他已经求她留下了。
&esp;&esp;过了许久,赵穆应了声:“把药喝了再走。”
&esp;&esp;日趋坠于西山,庭院中覆上了迟暮色,暗金当窗,尘屑不停歇地翻滚着。
&esp;&esp;赵穆站在门廊下,想起林秋晴的话,蓦地自哂了下。
&esp;&esp;什么风寒,什么叨扰。
&esp;&esp;这臭丫头缠着他用嘴喂甜水时,怎么不怕将风寒传染给他?
&esp;&esp;再说叨扰,以往她晨昏定省似的往这边跑,无论他手边的文书堆叠得有多高,对她是否搭理,她都会赖着不走。
&esp;&esp;哪怕是什么都不做,在一旁看着他,或是百无聊赖地在纸上画小人。
&esp;&esp;赶不走,他也没有真的要赶。
&esp;&esp;如今不过是受风着凉,竟以此为借口,要远离他回院休养,这实在不像是林秋晴的一贯作风。
&esp;&esp;赵穆仰头望天,是黑云销金,最后一丝天光,也逐渐要消失殆尽了。
&esp;&esp;就算明日东升依旧,他也觉眼前幕幕萧索,脑海里不禁想起,在悬崖边上的匆匆一面。
&esp;&esp;林秋晴为何会纠缠自己,他沉浮官海多年,怎会不知。
&esp;&esp;当初她为了保全自己,寻求他的庇护是唯一的选择。
&esp;&esp;如今……
&esp;&esp;太子身份显贵,帮她脱离困境,无疑是更好的人选。
&esp;&esp;赵穆方才唇齿间还有的沁人淡甜,如今回味起来,只剩酸涩的苦味。
&esp;&esp;事到如今,对她的感情已令他做不到当初那般强行留她在身边,威胁,恐吓……甚至想要亲手把人弄死。
&esp;&esp;“大人,”林秋晴听话地喝了驱寒的汤药,她舔着红唇沾上的残汁,走到赵穆面前,“大人在想什么?”
&esp;&esp;赵穆不答,反问:“东西都收拾好了吗?”
&esp;&esp;“没什么好收拾的,若是忘了,日后再来大人这里取就是了,再说又不是不回来了,”林秋晴念着赵穆的小心眼,促狭一笑,体贴道,“那我就走了大人,大人奔波数日,早些用膳,早些歇下。”
&esp;&esp;掌印府邸入夜后,沉云笼罩,清淡的月光时隐时现,光辉也跟着时明时暗。
&esp;&esp;僻静得如一潭死水的院内,倏而响起了踩碎枯枝的声音,惊得丛中鸟虫俱散。
&esp;&esp;这脚步未作停留,掠过长廊,很快在屋前停定,却没有出声。
&esp;&esp;“进来。”
&esp;&esp;听到主子发话,寒羽才推门进来,见那位身着紫色华衣的人正慵懒地支着脑袋,正秉烛对弈。
&esp;&esp;黑子是他,白子也是他,在棋盘上不分伯仲地厮杀着。
&esp;&esp;好像他们这样的大人物,下的是棋,又不全然是棋,是被迷雾笼罩,看不清的局。
&esp;&esp;“大人。”寒羽上前一步,拱手行礼。
&esp;&esp;赵穆执棋子在指尖翻转,迟迟没有落下,听声抬眸,那骤然扫去的眸色阴鸷又透着冷厉,让人瞧了心生怯意。
&esp;&esp;但暗卫寒羽随了主子,那张脸面无神情,他行完礼,继而肃然道:“查清楚了,此事是柔妃所为。”
&esp;&esp;赵穆不为所动,还是在棋盘上找寻落子的地方。
&esp;&esp;寒羽这才明白过来,是柔妃手笔这一点,在赵穆的意料之中。
&esp;&esp;顷刻,赵穆缓缓开口:“都招了吗?”
&esp;&esp;“为首的是柔妃的一个近侍,他身上带了盘缠,欲从水路逃走,半道被我们拦下了。抓起来后什么也不肯说,后来他们用刑,就吐得一干二净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