晕。
&esp;&esp;“每日吃用得确实不错。宫里新近赐下一个膳食姑姑,一位胡太医,药膳滋补,时常药浴。晚上有时……嗯,活动筋骨。”
&esp;&esp;谢明裳含糊带过最后一句:“总之,最近走动感觉轻捷了许多。也不会早晨起身就觉得倦怠。”
&esp;&esp;谢夫人神色带出欣慰,嘴里没说什么。
&esp;&esp;沿着半山道走走停停,走出了两三里地去,前方一片雄伟佛家大殿的穹顶显现眼前。谢五娘居住的修行居士们的集中住处,便在大殿后方。
&esp;&esp;谢夫人盯着前方的灰瓦白墙,和谢明裳简短提起她最近一次的劝说。
&esp;&esp;“上回过来是四五天前。和你二婶婶一同来劝。原想着母女连心,心里有什么芥蒂不方便在我面前说,总能和自己亲娘讲开了。谁知……还不如我自个儿来。”
&esp;&esp;那日谢夫人并未进屋,人站在院子里等候,目送着谢家二房这对母女前后进屋,闭门详谈。
&esp;&esp;也不知如何谈的,只听屋里高声喊了句:“人越活越大越不听话,你存心要气死我和你爹!”
&esp;&esp;之后便见五娘开门跑进庭院,泪汪汪地看了眼谢夫人,扭头跑了出去。
&esp;&esp;之后整天没见到人,也不知跑去后山哪处躲藏起来。谢夫人只得领着弟媳下山。隔天庙里才送消息说,入夜后人自己回返了。
&esp;&esp;“五娘性子向来温婉。二婶婶到底说了些什么,把五娘刺激成这样?”
&esp;&esp;“你二婶不肯说。问几句就哭,边哭边骂女儿入宫一趟心野了,不服父母管教。翅膀长硬要自己飞了。”
&esp;&esp;谢夫人道:“从你二叔嘴里倒是掏出两句,据说想把五娘送回
&esp;&esp;乡下老家议亲。五娘不肯去。”
&esp;&esp;宁可出家也不肯应下……
&esp;&esp;谢明裳点点头,“知道了。母亲待会儿先别进屋,让我和五娘单独谈谈。”
&esp;&esp;谢家提前遣人知会过了,谢玉翘今日见面时显得平静。
&esp;&esp;她穿一身修行居士常见的素布衣裙,粉黛不施,连个耳坠子也未戴,素净的耳垂显露出耳洞,手里握着经卷。
&esp;&esp;“劳烦大伯母又来探望。”谢玉翘镇定地起身打招呼:“上回玉翘失了分寸——明珠儿?!”
&esp;&esp;今日的来客叫她大感意外。谢玉翘吃惊地连尾音都上扬,啪嗒,经文落在桌上。
&esp;&esp;“是我。今日端仪郡主接我出城上香,听闻你也在白塔寺,过来看看你。”谢明裳说话间解下蓑衣,随手扔在地上,走近五娘身侧。
&esp;&esp;身后传来细微声响。
&esp;&esp;谢夫人在小庭院里撑伞站着,果然未进门,冲屋里的女儿微微一点头,两位陪房妈妈上前把房门关上了。
&esp;&esp;屋里再无外人,谢明裳说话也不再客套,直截了当问:“把你送回乡下议亲,是二婶婶的意思?还是二叔的意思?亦或是你家爷娘两个共同的意思?”
&esp;&esp;谢玉翘听到“送回乡下议亲”六个字,强撑的外表体面登时被戳破个大洞,泪珠滚滚落下。
&esp;&esp;“我不知道!”她捂着脸哽咽一声。
&esp;&esp;姐妹两个入宫一场结下的患难情谊,远胜过之前五年不咸不淡的相处。谢玉翘在明裳面前并不隐瞒什么。
&esp;&esp;“我娘说是父亲的意思,父亲嫌弃我嫁不出去,又闹了一场入宫出宫,成了京城里人家挂在嘴边的谈资,父亲出门觉得丢人。”
&esp;&esp;“我不信,私下里去问父亲。我父亲说我娘自己拿的主意,他并不想送我回乡下嫁了,但拧不过娘嫌弃我,他也没法子。”
&esp;&esp;“我……我何曾想惹爷娘嫌弃?我在家里待得实在受不了了,便想着索性出家图个清静。谁知……谁知……”
&esp;&esp;谢玉翘泪汪汪地说:“方丈也嫌弃我,不肯渡我入佛门!”
&esp;&esp;这一下可真是伤心处催动肝肠,她抓着谢明裳的手,形象全无地大哭起来。
&esp;&esp;谢明裳啼笑皆非,想起知客僧大和尚说的那句“门窄,硬往里钻。”
&esp;&esp;“佛门取的是心灯向佛之人。你满身纠葛不尽的尘缘,哪里是真的想出家,分明只想从一处逃去另一处躲着。方丈不肯渡你,又哪会是嫌弃你呢。不想你后悔罢了。”
&esp;&esp;谢玉翘捂着脸哭个不住,边哭边嚷嚷:“就是嫌弃!谁都嫌弃我,呜……”
&esp;&esp;“谁说的。”谢明裳抬手拍她哭得一耸一耸的肩膀,放软声音哄她:
&esp;&esp;“你再想想。我嫌弃你就不来看你了。我娘嫌弃你也就不会三番五次来劝你回家了。‘谁都嫌弃我’,你再想想这句气话真不真。”
&esp;&esp;谢玉翘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一阵,人反倒痛快了些,哭声渐渐止住了。
&esp;&esp;她哪里不知自己说的那句是气话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