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岔着手指走在路上，冬天的风从指间吹过去，很快就冷了。她晾干手后拿出手机，发现已经六点钟冒头，消息栏里有林其书发来的消息。
&esp;&esp;这可不是常见的事情，通常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是由章柳发起，林其书只负责回应。
&esp;&esp;她赶紧打开qq，看到了一张图片，图片里是一间演讲大厅似的房间，一排排椅子，投影仪，投影幕布前面刷一下展开一条红色布条，上书“热烈欢迎各位企业家莅临本次创业指导会”。
&esp;&esp;环境算是干净整洁，却有一种微妙的陈旧感，窗户不大，阳光透过玻璃，灰尘在空中轻轻跳动，浮着一层薄灰的红丝绒窗帘被掩在昏暗里，被金色的三股绑绳束了起来。
&esp;&esp;林其书说：“被拉到我们县城开会来了。”
&esp;&esp;章柳感到些尴尬的诧异，她半年不回家，在林其书家里住几天，竟忘了两人都来自于这个地方，这个看起来刚刚改革开放的、又小又破的地方。
&esp;&esp;她说：“这是什么会啊？”
&esp;&esp;林其书说：“县领导组织的，让我们上去讲创业经验。”
&esp;&esp;章柳：“今天开？”
&esp;&esp;林其书：“明天开，今晚上组织了一个酒局。”
&esp;&esp;章柳：“要开几天啊？”
&esp;&esp;林其书：“三天。”
&esp;&esp;章柳：“三天？有那么多东西可讲吗？”
&esp;&esp;林其书：“应该还有别的事儿，也没人跟我说。”
&esp;&esp;章柳瘪着嘴不说话，瘪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面看不见，她叫：“老板。”
&esp;&esp;林其书：“嗯？”
&esp;&esp;章柳：“我想挨打了。”
&esp;&esp;停了几秒钟，林其书回答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&esp;&esp;章柳说：“没怎么啊，就是想挨打了。”
&esp;&esp;林其书说：“前天不是刚打了，你受得了吗？”
&esp;&esp;章柳说：“受得了。”她走在寒风中，手指很快就冻得通红僵硬，而且低温中手机电量掉得很快，她决定先回去宿舍再说。
&esp;&esp;把手机收起来之前，她跟林其书发了最后一条消息，说：“老板，你打死我怎么样？”
&esp;&esp;章柳把手机揣进兜，慢悠悠地晃到宿舍，很高兴地发现舍友们都不在。她拿出手机来一看，有一个来自林其书的未接来电。
&esp;&esp;这当然没有如她所愿，不过章柳也知道自己期待中的场面太过戏剧化和不切实际，只有一条未接来电也还可以。
&esp;&esp;林其书还在qq上发了消息，问：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
&esp;&esp;章柳：“就满足我这一次，不行吗？”话说得委委屈屈，好像是什么天经地义的要求一般。
&esp;&esp;一通电话打过来，是林其书。
&esp;&esp;章柳按下接听，听到林其书飞快地说了句“等会儿”，背景音非常嘈杂，一听就是在酒局上，一阵哒哒的鞋跟声过后，一声沉重的关门声，电话里迅速安静了下来，林其书叫她：“章柳？”
&esp;&esp;章柳也叫她：“老板。”
&esp;&esp;林其书：“怎么了？不开心吗？”
&esp;&esp;章柳：“没有。”
&esp;&esp;林其书：“没有？”
&esp;&esp;章柳：“真没有……”尾音难以抑制地拐了两个弯，像一支被风吹走的箭。她咳嗽一声清清嗓子，说，“老板你在酒局上吗？”
&esp;&esp;林其书：“没事儿为什么说那种话？”
&esp;&esp;章柳：“老板你是不是在酒局上啊？”
&esp;&esp;“章柳！”林其书说，“能不能好好回答我？”
&esp;&esp;章柳：“不能。”
&esp;&esp;林其书一时没说话，大概没想到她会顶回去。
&esp;&esp;章柳突然乐起来，用撒娇的腔调说：“老板，我是不是太不听话了？”
&esp;&esp;林其书不言语。
&esp;&esp;章柳说：“你生气吗，老板？”
&esp;&esp;林其书：“不生气。”
&esp;&esp;章柳立刻说：“不可能。”
&esp;&esp;对面突然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，是年久失修的门合页会发出的声音，然后是一个陌生人的吆喝声：“林老板！遍地找您找不到，您躲这儿干嘛呢？”
&esp;&esp;声音猛地变远了，林其书在跟那个人说话，章柳想听但什么也没听着，估计把收音孔给按死了。过了一二分钟，对面还没有结束，电话却被挂断了。
&esp;&esp;章柳愣呆呆地在椅子上坐着，舍友推门回来了，手里拎着从食堂打的饭。“你吃饭了？”不知道在乐什么，舍友笑意盈盈地问她。
&esp;&esp;“没有。”章柳这才感觉饿，然而外面天寒地冻，她实在不想去食堂，想了想决定订外卖。林其书给她的那一千块钱还剩八百，存在微信里，她在外卖软件上逛了一圈又一圈，最终决定把这八百块钱消耗一下，买个贵的。
&esp;&esp;想是这么想，也没敢买太贵的，最后花了四十来块钱。
&esp;&esp;等她吃完晚饭，林其书还是处于消失状态，章柳不知道这酒局到底要吃到什么时候，发消息问她：“还没吃完吗？”
&esp;&esp;等章柳收拾完卫生，复习了一会儿期末，洗漱，上床，林其书终于回了：“吃完了。”
&esp;&esp;章柳：“好晚啊。”
&esp;&esp;林其书没理她，问：“你是在故意惹我生气吗？”
&esp;&esp;章柳想了想：“如果我说是，你就要打死我吗？”
&esp;&esp;林其书：“什么也不跟我说，就想挨打？”
&esp;&esp;章柳重复：“就想挨打。”她补充一句，“没有什么事情发生，真的。”
&esp;&esp;林其书：“你不是说你不抗揍吗？”
&esp;&esp;章柳语塞，她确实这么说过，也确实不抗揍。她突然有些恼羞成怒，说：“算了！你不打我我去找别人去。”
&esp;&esp;林其书：“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？”
&esp;&esp;章柳：“拜拜老板，你去找别的女大学生吧，我要去找别的老板了。”
&esp;&esp;林其书：“章柳。”
&esp;&esp;好一会儿没有下文。
&esp;&esp;章柳说：“我要去找别人打我，我上次想找就找到了，也不难。”
&esp;&esp;林其书回复：“你是真想让我生气，章柳。”
&esp;&esp;无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