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雪天光线暗，远处慢慢铺展开的三层式小房子都挂着厚厚的白色顶部，平时根本没有什么普通人家烧壁炉了，中产嫌不环保，又麻烦，但圣诞节时不一样的，很多烟囱在冒烟。

&esp;&esp;一定是在圣诞节特意清理壁炉，烧一次，好让孩子放心——如果壁炉被堵死了，圣诞老人怎么进来？

&esp;&esp;卡尔小时候也很担心这个事，不光要早早就检查壁炉，平安夜入睡前还要确定爸妈把火熄了才能上床去睡觉，有一次甚至都睡了又爬起来去偷偷检查，担心爸妈没听他的话。

&esp;&esp;那不就得把圣诞老人烧死啦？

&esp;&esp;人家给他送礼物，往下普通一掉，却把屁股眉毛和整个街区所有小孩子的礼物都掉火力了怎么办，他一定会很生气地爬走，明年再也不来了，给每个小朋友都送，只不给他。

&esp;&esp;卡尔一想到就觉得真是完蛋了。

&esp;&esp;但他偷偷顺着墙四肢着地爬到楼梯边，一探头却看到爸妈正坐在炉火边，满头大汗，努力替他把礼物塞进巨大的袜子里——卡尔是个聪明小孩，不放到袜子里，他就觉得肯定是假的。

&esp;&esp;但是聪明得有限，放到袜子里，他也就死心塌地地信了。

&esp;&esp;埃里卡急得不行：“足球不行，足球真的放不进去！”

&esp;&esp;罗尔夫也狼狈不堪，金发都乱了，努力想把自己手指上的毛线球揪掉：“我们再加加油，一定得装进去，一定得装进去，不然卡尔起来要倒立在床上哭的……”

&esp;&esp;“把气放掉行不行？”

&esp;&esp;“不行不行，那都不好看看了……”

&esp;&esp;烟囱里的烟雾好像飘到他的眼睛前来了。

&esp;&esp;有时他也分不清，他是真的没有被爱过，还是正因为害怕自己其实被爱过，所以反而努力把这些事忘记了。

&esp;&esp;因为他接受不了爱的变迁，爱的脆弱，爱的斑驳。

&esp;&esp;从父母的爱开始，他得到的所有感情都是如此。

&esp;&esp;车辆到来时，卡尔忽然想在走之前再去一个地方。

&esp;&esp;转了两趟公交车后，卡尔在一栋不新不旧的公寓楼前停下。

&esp;&esp;安保早已换成了自动的，但他没带卡，只好去旁边的便利店询问通讯，打电话给安保。

&esp;&esp;万幸护照他还是带了的，所以顺利进去。

&esp;&esp;他按动电梯。

&esp;&esp;走进楼梯间。

&esp;&esp;物业在这里也挂了绿茵茵的装饰。

&esp;&esp;他也是在这里过过圣诞节的，虽然只有一个。

&esp;&esp;卡尔本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，没想到他又来了，而且内心还算平静。屋子里很安静，好像还停留在他们出门去散步的夜晚。

&esp;&esp;他在木地板上躺下，望着天花板上柔软的灯——纸灯，壳子是他在自己做的，像云朵一样，然后骑在巴拉克的肩膀上把它套上去。

&esp;&esp;卡尔点燃了一支刚刚买的烟，再次试着吸了一口。

&esp;&esp;这次他没吐出去，但还是被辣得眼泪差点都出来了。

&esp;&esp;我还是不适合吸烟，卡尔再次确定这件事。可他还是含着烟卷，把它抽完了，带着一种终于确认的平静心情。

&esp;&esp;他觉得自己待了很久，可时间却不像平时那么轻而易举就流走，变得这样耐用。

&esp;&esp;临走前，他打开每个房门查看，像是希望带走关于它的记忆。欢乐的，悲伤的，期待的，失望的，遗落的，消散的，一切的一切，都说再见吧。

&esp;&esp;直到最后他才拉开主卧的门，而后手腕顿住了。

&esp;&esp;墙面上赫然挂着一只巨大的毛绒袜子。

&esp;&esp;有点褪色了，编织得也不太好。

&esp;&esp;但真的很大，还精心设计了字母花样，真不知道这种编织新手是怎么做到的，拆了多少次呢？

&esp;&esp;歪歪扭扭的rry christas在袜子中间，字母们连在一起，像手牵手在跳舞，像互相依靠，互相拥抱。

&esp;&esp;第132章 大卡

&esp;&esp;在把大大的袜子勉强地也撞进小小的贴身行李箱后, 卡尔忽然发现了更多他想去的地方。

&esp;&esp;见巴拉克是不能的了，卡尔不知道该如何见他。对方的退役生活也算是体面，总不能跟着他一起, 那直接从“卡尔人间蒸发”，变成“卡尔和巴拉克一起人间蒸发”, 变成“他们私奔了”, 再变成“他们殉情了”，再再变成“他们私奔了”，最后那不是惊天动地吗？

&esp;&esp;卡尔不想要那样的事。

&esp;&esp;看到袜子的那一刻, 他又仿佛看到了对方。但他这次想做的不是流眼泪控诉，也许只要一个轻轻的拥抱就好了。

&esp;&esp;圣诞快乐。

&esp;&esp;他有十年没和他说过这句话了。

&esp;&esp;谢谢你。

&esp;&esp;他有十年没和他说过这句话了。

&esp;&esp;你真好，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, 你是全世界最爱我的人, 最好最好的人。

&esp;&esp;我好爱你, 从第一天见到你就爱你。

&esp;&esp;非常非常非常爱你, 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。

&esp;&esp;我很不得做你的小尾巴，做你的影子，但你把我举了起来，把我抱在怀里。

&esp;&esp;能遇到你, 我真的好幸运。

&esp;&esp;我永远都不会后悔的。

&esp;&esp;我真怕你爱上别人, 但我现在也希望你爱上别人了，我希望你幸福。

&esp;&esp;他从来都没对他说过这些话。

&esp;&esp;他应当对他说这些话的。

&esp;&esp;等坐上飞机，就说出口吧。

&esp;&esp;卡尔已经把手机设置成免打扰了, 但这会儿才想到, 等真走了，飞机一落地，他就得把旧手机和电话卡丢掉了, 不然很容易被追踪到。

&esp;&esp;这样的话，最后发出去什么，得到什么回应，好像都不要紧了，反正他不会再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