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她用力，再用力捏着。
&esp;&esp;她感受虫子在那团纸里爆浆、炸开、脓液四溅。
&esp;&esp;但她尤嫌不够。
&esp;&esp;过度恐惧使她把那团纸扔到地下，用用脚来来回回碾过好几遍，方才安心。
&esp;&esp;而老季，只是在她把纸扔到客厅时，撩起眼皮看她一眼：“不是自己能做到吗？”
&esp;&esp;“还有我大一那个雪夜，小电驴半路爆胎，给你打电话，你让我自己想办法。”
&esp;&esp;江宁鲜少有下雪的时候，但那年冬天却来了一场罕见的大雪。
&esp;&esp;车子爆胎，她被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外。
&esp;&esp;她知道，没人会帮她，可雪实在是太大了。
&esp;&esp;她给老季打电话，没用。
&esp;&esp;她甚至给秦屿打电话，收获的，是无人接听的忙音。
&esp;&esp;她忍着想哭的冲动，咬着牙，顶着风，顶着雪。
&esp;&esp;她一步一步从郊区推到了学校。
&esp;&esp;学校门口，有个蹲在那等她的姜蒁。
&esp;&esp;一路上，她没哭，她觉得经历过这件事，她顶天立地。
&esp;&esp;可看到姜蒁的那一瞬，姜蒁把热水往她怀里揣的那一刻。
&esp;&esp;很没出息的，她落下泪来。
&esp;&esp;她想，她还是不够坚强。
&esp;&esp;“从小到大，诸如此类你让我自己想办法的时候，数不胜数。”
&esp;&esp;“所以你在怪我？？”
&esp;&esp;“现在在这指责你老子！？”
&esp;&esp;“怪我没帮你！？”
&esp;&esp;老季像是被踩到痛脚一般，神情激动地指着她叫骂。
&esp;&esp;下一秒，李女士挡到她身前。
&esp;&esp;看吧，总是这样的结果。
&esp;&esp;她固执地与老季对视，压住喉间发酸的哽咽：“不，爸，我想说的是——”
&esp;&esp;“那些所有我需要人帮助的时候，我都自己过来了。”
&esp;&esp;“我所有决定，我自己能做，能承担。”
&esp;&esp;像是被她气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老李冷笑一声，别过头又转过来：“行，你就是想考你那个破专业！”
&esp;&esp;“考吧，我管不了你了，你自己去考吧！”
&esp;&esp;“考了就别回这个家了！”
&esp;&esp;转头坐到沙发上，低头掏出手机，连眼神都不稀罕分给她一点。
&esp;&esp;用这个威胁她，又用这个威胁她。
&esp;&esp;弯腰拿起茶几上的资料，她转身就走，却被李女士扯住了包。
&esp;&esp;她明明有刻意避开。
&esp;&esp;“知春别跟你爸置气，说两句软和话，都退一步。”
&esp;&esp;“妈，没必要，我决定好了。”
&esp;&esp;“拦她做什么？让她走！”
&esp;&esp;“划拉——”
&esp;&esp;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。
&esp;&esp;“嗡——”
&esp;&esp;巨大的耳鸣声如潮水般向她袭来，仿佛把她隔绝到另一个世界，李女士嘴唇在动，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。
&esp;&esp;光洁瓷砖反射主灯的光晕，晃得她眼晕。
&esp;&esp;一地的零散物件，就好像她总是过成一地鸡毛的人生。
&esp;&esp;她看到李女士蹲下，帮她捡着东西。
&esp;&esp;她愣愣站着。
&esp;&esp;忽而，一声爆喝划破两个世界的隔阂，耳鸣在此止住。
&esp;&esp;“你给她收拾什么！？让她自己捡！”
&esp;&esp;而李女士，却默默把所有收拾好，拿起个纸盒，一次一顿读出纸盒上的内容：“左甲状腺素钠片。”
&esp;&esp;而后，仰头问她：“乖乖，你咋有这个药？”
&esp;&esp;李女士手里拿的是她吃的雷替斯。
&esp;&esp;激素药。
&esp;&esp;“还能为什么？当然是我在吃，我甲状腺没有了。”她看着李女士一下煞白的脸，莫名的，她生出两分报复的快感。
&esp;&esp;“前段时间查出甲状腺癌。”她云淡风轻地开口：“我把甲状腺给切了。”
&esp;&esp;李女士口唇翕动，没说出一句话。
&esp;&esp;她抬眸看向不知何时站起的老季，恶劣地扯出个笑：“没事儿，爸你说过，我自己能做好。”
&esp;&esp;老季沉默下来，一句话没说。
&esp;&esp;但她尤嫌不够。
&esp;&esp;一把扯开衣领，把那块遮掩住，带着弧度的，半圆形的疤痕暴露在惨淡光线下。
&esp;&esp;尽管已经过去好久，雪白的皮肤上，仍有一道突兀的，丑陋的，正在淡去的疤痕。
&esp;&esp;像是看不清，老季上前两步，又生生止住脚步。
&esp;&esp;季知春固执地看向老季的眼睛，等待他的回答。
&esp;&esp;这场无声的对峙，不知过了多久。
&esp;&esp;老季方才对上她的视线，嗫嚅半天，轻轻问出一句：
&esp;&esp;“疼吗？”
&esp;&esp;疼吗。
&esp;&esp;两个字。
&esp;&esp;就这两个字，轻而易举地将恶意压下去的酸涩，尽数翻涌上来。
&esp;&esp;猛地别过脸去，她睁大双眼，不想让快速积蓄在眼中的热意落下。
&esp;&esp;一把夺过包，一句话没说，季知春夺门而出，一头冲下楼梯。
&esp;&esp;她低着头，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。
&esp;&esp;为什么要管她疼不疼？
&esp;&esp;她疼不疼很重要吗？
&esp;&esp;那么多年也没管过多少次！
&esp;&esp;“嘭。”
&esp;&esp;她直直撞入一个怀抱，
&esp;&esp;一个夹杂深秋凛冽寒意的怀抱。
&esp;&esp;熟悉的木制香慢慢包裹住她。
&esp;&esp;她埋进这个令她安心的怀抱，
&esp;&esp;而后，
&esp;&esp;慢慢抬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