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你别转移话题！”她声音隔着衣物隔着人体，闷闷的。
&esp;&esp;“季知春，我没想分手。”
&esp;&esp;“那你生气什么！”
&esp;&esp;“我是气我自己。”
&esp;&esp;季知春费劲仰起头，对上牧野半垂的眉眼：“骗子。”
&esp;&esp;“好吧。”牧野语气里似有几分无奈：“也生你的气。”
&esp;&esp;“气你遇到事儿，总想自己来扛。”
&esp;&esp;“气你总不会学着依赖别人。”
&esp;&esp;“气你——”他垂下眼，神色里再没有平日漫不经心的模样：“不需要我。”
&esp;&esp;季知春张了张嘴，面对牧野的坦诚。
&esp;&esp;她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&esp;&esp;“季知春。”牧野抬手勾起她鬓角一抹碎发，在食指上绕了绕：“我总想着，你再多关注我一些，再多需要我一些，再依赖我一些。”
&esp;&esp;“就像之前一样。”
&esp;&esp;“有我在，你就什么都不用怕，放心大胆去走你的路。”
&esp;&esp;“但现在你不需要我。”
&esp;&esp;他垂下的眼睛，似乎在看那一缕碎发，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。
&esp;&esp;“你自己解决的很好，这不是坏事，可是季知春
&esp;&esp;“你一个人，怕不怕？”
&esp;&esp;怕啊，怕死了。
&esp;&esp;上学在被学生会为难不能毕业的时候，她怕死了，她不敢跟家里说；
&esp;&esp;雪夜一个人走过荒凉的城郊，她一个人，很害怕，可没人来帮她；
&esp;&esp;上班因为敬酒被老袁有意无意的刁难，她怕啊，但没用，她还是得喝。
&esp;&esp;这些在生活中琐碎的，不值一提的小事，足以困扰她，足以让她害怕。
&esp;&esp;就连老季倒下的那天晚上，她太害怕了，她怕失去爸爸，她怕一切在脑海中预演产生的所有不好后果。
&esp;&esp;但没用，她得撑起来。
&esp;&esp;她得安抚慌张的妈妈，她得妥帖办好所有手续，她得体面跟帮忙的秦屿道谢。
&esp;&esp;她不能松懈。
&esp;&esp;她一个人，就得顶天立地。
&esp;&esp;她鼻子发酸，别过脸，不去看牧野。
&esp;&esp;“我知道这不怪你。”
&esp;&esp;“应该怪我，怪我没有陪在你身边。”
&esp;&esp;“这就怪你！”她突然拔高声音，掩饰控制不住的哭腔。
&esp;&esp;她知道自己无理取闹，可她就要这样。
&esp;&esp;“你为什么要不吭一声的出国！”
&esp;&esp;“你知道我当初找你找的多辛苦吗？！”
&esp;&esp;“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！？”
&esp;&esp;“我根本就没想到，就没想到你会离开我！
&esp;&esp;“你为什么要走啊？”
&esp;&esp;“为什么”
&esp;&esp;她仰起头，她知道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，满脸泪水，可她还是这样抬头看着牧野。
&esp;&esp;满眼的泪水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模糊起来，直到牧野的脸越来越近，直到牧野额头抵住她的额头。
&esp;&esp;她满眼都是牧野那双认真双眸。
&esp;&esp;他说：“季知春，我从来没想走。”
&esp;&esp;“不许骗我。”
&esp;&esp;“从不骗你。”
&esp;&esp;于是在这个夜晚，在这个寒冷到需要两人依偎的冬夜。
&esp;&esp;季知春终于知道了六年前的真相。
&esp;&esp;六年前的夏夜，在盛大烟花和雨后初晴的凉爽下，在秦屿同她在天台告白的时候。
&esp;&esp;牧野接到陆阿姨的电话，匆匆赶回去，却连家门都没进，连人带行李被塞进前往机场的车里。
&esp;&esp;察觉到不对，牧野偷偷编辑信息想要跟她联系。
&esp;&esp;却被突然爆发的陆阿姨一把夺过手机扔出车外，连同那个未曾编辑好的信息一同消失在黑夜里。
&esp;&esp;本以为只是突如其来的旅行，没想到是早有预谋的软禁。
&esp;&esp;落地y国，甚至没有给他反应时间，陆阿姨就将他关进庄园里，禁止他与外界接触，一关就是半年。
&esp;&esp;他尝试过逃脱，可陆阿姨精神情况多次反复崩溃。
&esp;&esp;好在半年后，陆阿姨的情况逐渐稳定，牧野也得以重新回到学校，只是陆阿姨对他的监管从未放松。
&esp;&esp;而牧野能接触外界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尝试和她联系。
&esp;&esp;可惜那时的她早已换了联系方式，牧野辗转多人得知的却是她已经和秦屿恋爱的消息。
&esp;&esp;自此，他便把重心放在如何脱离掌控之中。
&esp;&esp;“脱离我妈后，过了一段拮据日子，再然后就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创办元盛。”牧野云淡风轻地带过，好像经历这些故事的主角并非是他，只字不提其中艰难困苦。
&esp;&esp;会恨吗？
&esp;&esp;在被禁锢人生自由的日子里，面对歇斯底里的母亲，会恨吗？
&esp;&esp;会怕吗？
&esp;&esp;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地方，一个人打拼，拮据困苦，会怕吗？
&esp;&esp;但这些，牧野都没说。
&esp;&esp;他只是平静的叙述，最平常不过的事情。
&esp;&esp;季知春直觉不对，牧野一定隐瞒了些什么。
&esp;&esp;可她该怎么问？
&esp;&esp;是问他疯狂偏执的母亲，还是造成这一切却逍遥自在的父亲？
&esp;&esp;她反手握住牧野摩挲在她掌心的手指，紧紧握住。
&esp;&esp;“牧野”她开口，嗓子干涩的像是用砂纸划过石砾。
&esp;&esp;她努力睁着眼睛，不让蓄在眼眶中的热意落下。
&esp;&esp;“别这样看我。”熟悉的嚣张神情似乎又重新回到牧野面上，他挑了挑眉：
&esp;&esp;“怎么？不信我混的不错？”
&esp;&esp;“牧野。”她手中力气又加重了些：“都过去了。”
&esp;&esp;“都会过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