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沈啾啾:“!!”
&esp;&esp;不对啊,恩公这个时候,独自一人,在书房看的信件,不会是什么绝密情报吧?
&esp;&esp;已经看了开头的沈啾啾唰得一个甩头,把脑袋杵进了裴度手心里。
&esp;&esp;鸟没看。
&esp;&esp;鸟看不懂。
&esp;&esp;“还记得那个掌柜吗?”裴度声音淡淡。
&esp;&esp;掌柜?
&esp;&esp;沈啾啾动了动翅膀。
&esp;&esp;那天那个做假账敷衍到小儿算术都不敢回答的掌柜?
&esp;&esp;裴度继续道:“这是他的口供。”
&esp;&esp;沈啾啾有点好奇。
&esp;&esp;小鸟的脚爪在桌面上划拉了两下,最终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,从裴度手里抽出脑袋,扭头看向信件。
&esp;&esp;反正鸟都已经抱着小鸟烧烤也无所谓,不成功就投胎的狠心了,也不差再聪明一点。
&esp;&esp;沈啾啾心一横直接摆烂,抬头看了几眼,觉得有点费眼睛,甚至跳上裴度的手示意裴度靠近点。
&esp;&esp;被鸟指使的裴度微微挑眉。
&esp;&esp;“啾!”
&esp;&esp;沈啾啾扭头,十分有小脾气地叫了一声。
&esp;&esp;是你让鸟看的!
&esp;&esp;于是裴度真的托着小鸟靠近信件,当了一会儿的小鸟支架。
&esp;&esp;的确如裴度所说,纸上的内容是份口供。
&esp;&esp;但是……
&esp;&esp;沈啾啾看着纸上那行“所昧银两已送至镇国侯府”的口供,一双小鸟眼睛呆愣愣的。
&esp;&esp;倒不是因为镇国侯府怎么样——
&esp;&esp;沈溪年自认对沈家并没有什么感情,或者曾经有过对父亲的孺慕向往,但之后也没了。
&esp;&esp;——他只是忽然意识到,看到镇国侯府这么熟悉的字眼,他竟然在记忆里找不到关于沈父、周氏,还有同父异母弟弟的面容。
&esp;&esp;沈啾啾的脚爪在裴度的手指上收紧,努力回想自己的记忆,却惊愕发现,模糊的不仅仅是关于镇国侯府的记忆。
&esp;&esp;他记不得从金陵北上抵达京城的经历,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到镇国侯府,更记不得在侯府发生了什么……
&esp;&esp;甚至,就连许多沈溪年曾经在金陵成长、读书、考取功名的经历也模模糊糊,脑袋就好像被蒙住一层厚实的白纱。
&esp;&esp;被继母陷害、替人顶罪、冤死狱中……这些经历的的确确存在他的脑海中,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细节。
&esp;&esp;继母是怎么陷害他的?
&esp;&esp;他究竟顶了什么罪名?
&esp;&esp;既然是被关押,又是因何而死?
&esp;&esp;沈啾啾抓着裴度手指的脚爪越来越用力,翅膀半张未张,每一根飞羽都似乎绷紧了,边缘处微微颤抖。
&esp;&esp;他,真的是沈溪年吗?
&esp;&esp;他……真的曾经是人吗?
&esp;&esp;蓦地,熟悉的气息漫过来,裴度的手指指尖在半空微微停顿,而后轻轻碰了碰小鸟的翅膀。
&esp;&esp;沈啾啾一惊,本能地缩紧翅膀,却没感觉到预想中的碾压。
&esp;&esp;裴度的手指触感温温的,手指尖一下一下抚过小鸟的脊背,力道不轻不重,带着股奇异的安定感。
&esp;&esp;沈啾啾渐渐放松下来。
&esp;&esp;算了,他是不是沈溪年也没什么重要的。
&esp;&esp;以前是不是人也没差。
&esp;&esp;反正沈溪年已经死了,而他沈啾啾就是一只没有妖精能力的普通小鸟。
&esp;&esp;作为一只口不能言的小鸟,沈啾啾记得裴度的恩情,甚至脑海中很多东西都忘了,唯独对裴度的脸记忆清晰深刻,所以——鸟、要、报、恩!
&esp;&esp;他沈啾啾就是要做裴度身边受宠被信任的鸟,即使不能帮裴度做什么,陪陪他,能让平日紧绷的裴首辅私下里摸摸小鸟放松心神。
&esp;&esp;也算报恩了。
&esp;&esp;虽然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也被忘记了,但想开了的沈啾啾在裴度手上蹦跶了一下,担心自己的爪子抓伤裴度,索性尾羽一翘,鸟爪往前一伸,十分人性化地一屁股坐在了裴度的手指上。
&esp;&esp;“啾!”
&esp;&esp;抛开镇国侯府的事儿不说,沈啾啾看了口供前半段掌柜三年当差昧下的银两,都替裴度觉得心塞。
&esp;&esp;再有钱也不是用来养蛀虫的啊!
&esp;&esp;裴度像是看懂了沈啾啾小鸟眼里的扼腕叹息,将口供放进旁边打开的匣子:“裴府需要烂账。”
&esp;&esp;这已经是裴度处理的第五个掌柜了。
&esp;&esp;要是裴府外务内宅都像是铁桶一样,那他和皇帝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表面和睦就真说不好了。
&esp;&esp;而且有烂账才方便裴度私下运走银两。
&esp;&esp;朝堂的事沈啾啾不懂,沈啾啾只是心疼那一大笔银子。
&esp;&esp;只是一个掌柜就能贪这么多,裴府的破烂账加起来得是一座金元宝小山叭。
&esp;&esp;裴度低头看已经在他面前装都不装,长吁短叹啾声听着一股子肉疼劲儿的长尾山雀,开口:“能听人言,会识文断字,可开笼逃走,如此聪颖,为何会在宫中绝食?”
&esp;&esp;这问题要回答,可就说来话长了。
&esp;&esp;但鸟不会说人话。
&esp;&esp;沈啾啾歪头想了想,朝着裴度特别诚恳地摇了摇小鸟脑袋,张嘴发出一声啾。
&esp;&esp;他不是精怪。
&esp;&esp;就是一只小鸟。
&esp;&esp;裴度沉默半晌,意识到人类和小鸟之间的沟通障碍。
&esp;&esp;“可会写字?”他问。
&esp;&esp;沈啾啾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小翅膀和小鸟爪,看了一圈裴度桌上比鸟大的文房四宝。
&esp;&esp;裴度抬手扶额,冷静片刻,道:“后日子明会出发去围场打猎,你便跟他去,我会嘱咐他放你自由。”
&esp;&esp;子明是那天逗鸟的那个青年,沈啾啾听裴度这么叫过对方。
&esp;&esp;沈啾啾听裴度这么说,立刻急眼,一个没坐稳,从裴度手上滚下去,团成一个鸟球球在桌上滚出去老远,一头撞在了砚台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