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你看你多聪明啊,我鸡皮鹤发,你还容颜依旧,合葬时可别嫌弃我。”
&esp;&esp;“你见过我叶氏族谱的哦,容时遥,你成了第一个葬在祖坟的人呢。”
&esp;&esp;叶堂远坐在新坟旁边,温柔呢喃。
&esp;&esp;这一刻,他理解当年万叔所为。
&esp;&esp;爱一个人,即便她化作黄土,情亦不减。
&esp;&esp;知道她在那里,不回应又如何?他知道就好了。
&esp;&esp;天遥地远人间客,阴情阳意世中尘。
&esp;&esp;初年知己怎堪破,白头方困相思门。
&esp;&esp;(三)
&esp;&esp;柳承在白狼县做了一辈子小官,九品。
&esp;&esp;并非升迁无望,是他不愿。
&esp;&esp;整个县城横着走,没人敢出来指手画脚。
&esp;&esp;杜筱和作为他的枕边人,到死都不知自己男人什么底细。
&esp;&esp;说来何用呢?
&esp;&esp;祖父是罪有应得,连累满门,怨无可怨。
&esp;&esp;他与妹妹芽儿能活下来,已是柳家旧识全力相救的结果。
&esp;&esp;大难临头,同林之鸟各自飞无错,可飞走之前何必伸脚蹬掉蛋呢?
&esp;&esp;他们兄妹流落街头,不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。
&esp;&esp;礼义廉耻,规矩面子,在濒临饿死的时候都不值一提。
&esp;&esp;但勉强饱腹后,根深蒂固的东西不安分,还是会冒出来。
&esp;&esp;如此几次,直到他们彻底认清现实。
&esp;&esp;柳承虽然不会讨饭,但很会分析消息真假和局势。
&esp;&esp;竹叶青,是他最优目标。
&esp;&esp;死缠烂打厚脸皮,虽有波折,但他总算认下个老大做靠山。
&esp;&esp;灾后混乱,若没有老大几人带着,他与妹妹走不上五十里就会死在人堆里。
&esp;&esp;人性的恶,想象不到。亲眼所见都难以置信,以至于后来听说的人,脸上唏嘘,实则并未入心。
&esp;&esp;他们没有死过,怎么能感同身受呢?
&esp;&esp;一场逃荒,彻底重塑了柳承这个人。
&esp;&esp;他抛却家族姓氏,从阴沟里重见天日,自然要给自己一场新生。
&esp;&esp;临照县县衙胡诹的名字,他有了个新家。
&esp;&esp;老大嘴硬心软,老二豪情直爽,汤圆聪明要强,那就让给他做老三嘛。
&esp;&esp;五妹是个外表无害的狠人,只对自己狠。六弟敏感多疑,从不多话。
&esp;&esp;亲妹妹傻乎乎的,活下来也是命大。
&esp;&esp;他占了大哥的好出路,为此严格要求侄子,希望他成才后接替自己。
&esp;&esp;只可惜那孩子只喜欢跟土地打交道,就连抓周,屁股下坐的都是地契。
&esp;&esp;注意到杜筱和,是因为她的纯善。
&esp;&esp;后来发现这姑娘蕙质兰心,小小年纪,气质温婉。
&esp;&esp;她靠近时,总能让柳承莫名放松。
&esp;&esp;感情好像有灵魂吧,趁虚而入,钻心入肺,再难剥离。
&esp;&esp;既然压制不住,削弱不得,那便独占好了。
&esp;&esp;杜筱和察觉到叶四哥变了,看她的眼神,对她的呼吸,靠近她时的异样。
&esp;&esp;她自认有点小聪明,几番验证,确如心中猜想。
&esp;&esp;彻夜未眠,想不透自己有什么值得他看中的。
&esp;&esp;可他很好啊,一辈子那么长,他依然如初。
&esp;&esp;有些事,纠结个清楚明白,就失去了味道。
&esp;&esp;杜筱和的聪明之处,不止在孝长怜幼上,她很知道与夫君柳承的契合分寸。
&esp;&esp;县城的宅院再如何典雅精巧,都不如大湾村的几间土坯房。
&esp;&esp;柳承心里,那里才是他无可替代的家。
&esp;&esp;杜黎朝这一脉,绵延杜姓。
&esp;&esp;但不管亲兄弟、堂兄弟,兄弟姐妹之间并未因为姓氏不同而有区别。
&esp;&esp;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,他的这一枝,竟然也在叶氏族谱之上。
&esp;&esp;承和之意,顺应本心。
&esp;&esp;邻有静女,窈窕淑贞。
&esp;&esp;温雅少年,徐徐图之。
&esp;&esp;情之所起,无从而知。
&esp;&esp;爱之所终,有迹可循。
&esp;&esp;第 601章 番外三
&esp;&esp;(四)
&esp;&esp;盼儿的出生,没有满足任何人的期待。
&esp;&esp;爹娘想要儿子,她也希望自己是个男孩来着。
&esp;&esp;年幼不懂的时候,还曾偷偷看过别家的男孩,她,与他们究竟有何不同呢?
&esp;&esp;再后来妹妹出生,加剧了爹娘对她们的嫌恶。
&esp;&esp;她们姐妹没被溺死,是因为他们想卖个好价钱。
&esp;&esp;这些都不用她偷听,称之为爹娘的人,就当着她的面讨论。
&esp;&esp;可惜她家所在的地方,很穷。
&esp;&esp;没有什么好买主,爹娘就把她当粗使丫鬟似的养着。
&esp;&esp;后来大水淹了田,冲了房子。
&esp;&esp;他们一家游魂似的随着人逃荒避灾。
&esp;&esp;所有人都在抢,在争,争那些以前喂猪的草,烧柴的树,吃下去,就能活着。
&esp;&esp;她抢不过那些大人,起初爹娘还有力气打她。
&esp;&esp;后来饿的没力气,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骂她。
&esp;&esp;再后来,他们把妹妹换给人家。
&esp;&esp;一个活生生的孩子,被他们煮了,吃了。
&esp;&esp;她不如妹妹嫩,所以多活了一天一夜。
&esp;&esp;在那几个时辰里,她想明白一件事,救了自己半条命。
&esp;&esp;遇见大哥,幸运地捡了剩下半条小命。
&esp;&esp;她怕被抛弃,怕被吃掉,所以拼尽全力让自己有用。
&esp;&esp;即便是安家落户以后,她依然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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