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辞别了罗耶国的炎热与喧嚣,两人继续向西南崇山峻岭行去。
&esp;&esp;越过一道险峻山梁,正逢人间月圆之夜。那一轮明月悬于中天,并不似中原那般温润,反而透着一股惨白的冷意,将前路照得如覆霜雪,清冷彻骨。
&esp;&esp;山中怪石嶙峋,如鬼魅蛰伏,无路可寻。然两人皆非常人,行于这乱石之间,倒也履险如夷,稳步前行。
&esp;&esp;行至一处背风坳口,乱石堆迭成塔,风穿石隙,发出呜呜低鸣。
&esp;&esp;拂宜脚步忽停,目光落在那堆不起眼的石头上,眼中划过一抹亮色。她俯身拾起几块形状扁平、质地细腻的青灰色石片,在手中掂了掂,回头看向冥昭:“你可曾听闻石磬?”
&esp;&esp;冥昭挑眉,未置可否。
&esp;&esp;拂宜也不在意,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石面,缓声道:“人类初生之时,懵懂行至水边。沧水见之欣喜,引浪激石,铿锵作响,以此为乐。此乃制乐之始,亦是石磬初声。”
&esp;&esp;她微微仰头,看着那轮惨白的圆月,声音轻灵:“磬声之妙,在于四字:清、静、肃、空。”
&esp;&esp;“叮——”
&esp;&esp;拂宜手腕轻扬,手中两石相击。
&esp;&esp;一声清越脆响骤然炸开,虽短促,却余音袅袅,瞬间穿透了风声,回荡在空寂的山谷中。
&esp;&esp;那声音无雕琢之痕,无律吕之调,唯有纯正的天籁自然之音,正如这荒山野岭般质朴。
&esp;&esp;拂宜微微一笑,有些遗憾又有些释然:“真正的磬石万中无一,可遇不可求。这些不过是寻常响石罢了。”
&esp;&esp;她环视四周,嶙峋怪石与树林在月光下投下斑驳阴影,天地间一片苍茫。
&esp;&esp;“但这孤山冷月之下,以此天然之音相和,倒也别有一番意趣。”
&esp;&esp;说罢,她径自盘膝坐于乱石之间。将挑出的几块音色尚可的响石依高低排开,又拾起两根细长坚硬的石条作槌。
&esp;&esp;“叮、咚、当……”
&esp;&esp;石槌落下,敲击出一首简单古朴的小调。
&esp;&esp;那曲调不成章法,断断续续,原始、苍凉、宁静。
&esp;&esp;冥昭负手立在她身后,玄衣融入夜色,唯有那一头黑发被山风吹得微扬。
&esp;&esp;他没有出声打断,也没有嘲讽她的无聊。
&esp;&esp;他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&esp;&esp;听那清脆、孤寂的敲击声,一下一下,穿透惨白的月光,回响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山静夜之中。
&esp;&esp;一曲奏毕,余音散入山林。
&esp;&esp;拂宜并未起身,只是从那堆乱石中挑挑拣拣,选了一块还算圆润的青色石片,站起身,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冥昭手里。
&esp;&esp;“拿着。”
&esp;&esp;见他眉峰微蹙,似要拒绝,她便笑着补了一句,堵死了他的退路:“收着吧,你若要扔,也等我死后再扔。”
&esp;&esp;冥昭捏着那块冰凉的石头,看着她坦荡的笑脸,发出一声哂笑,随手收入了怀中。
&esp;&esp;次日清晨,两人翻过大山,到了一处名为清平的小镇。
&esp;&esp;拂宜这具身体毕竟是凡胎肉体,经不起餐风饮露,便随意寻了一家早点铺子坐下。
&esp;&esp;热腾腾的包子和米粥端上桌,香气扑鼻。
&esp;&esp;冥昭坐在她对面,双手抱臂,面前空空如也,连一双筷子都未曾动过。
&esp;&esp;拂宜也不勉强,自顾自地吃着,动作虽慢,却吃得很香。
&esp;&esp;吃完结账时,一个穿着粉衣、扎着双丫髻的少女笑着从街边跑过,手里还拿着一只刚买的风车,笑声清脆如铃。
&esp;&esp;拂宜正掏着铜板,听到这笑声,动作一顿,下意识地回头望去。
&esp;&esp;那背影轻盈跳跃,翩跹如蝶,有一瞬间,她几乎是见到了故人。
&esp;&esp;直到那少女跑远,转过街角消失不见,拂宜才慢慢收回目光。
&esp;&esp;走出好一段路,她都还是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,冥昭走在侧前方,虽未回头,但他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&esp;&esp;他脚步微顿,并未多言,只随手一拂袖。
&esp;&esp;前方空气微微扭曲,如水波荡漾,化出一面清晰的水镜,悬浮在半空。
&esp;&esp;镜中并非此地景色,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潦森山间。
&esp;&esp;那里正是清晨,朝阳未起,山岚弥漫,雾气厚重,将前路遮得严严实实。
&esp;&esp;镜中出现了叁个身影。
&esp;&esp;顾妙灵背着竹篓,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滑的山道上。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素衣装扮,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。
&esp;&esp;在她前方开路的,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,手中拿着一把柴刀,正劈开拦路的荆棘。那自然便是李文渊。
&esp;&esp;而在队伍最后,那个穿着粉色衣裙、蹦跳走着的,正是小七。
&esp;&esp;原来是今晨雾气太重,顾妙灵对这座山不够熟悉,李文渊便跟来护卫,李文渊起了,小七也从床上翻身起来跟上。
&esp;&esp;拂宜看着这叁人相随的样子,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。
&esp;&esp;“那是……晨露苋。”
&esp;&esp;她指着顾妙灵正要去采的一株叶片呈淡紫色、挂着露珠的小草,下意识地用了琅越语说道。
&esp;&esp;她继续道:“这种草药只有在清晨太阳未出、露水未干之时采摘效力最佳,一旦见了日光,药性便会散去大半。是琅越山间独有的治伤圣药。”
&esp;&esp;听着身边这人用熟悉的语言娓娓道来,突地属于另一人的记忆涌上脑中,那人身边,也曾有一人,用这样轻缓柔和的语调说话。
&esp;&esp;他的目光变得更冷,忽然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,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。
&esp;&esp;“啪。”
&esp;&esp;镜中画面陡变。
&esp;&esp;原本平坦的山路,也就是李文渊刚刚才踩过、确认安全的地方,在顾妙灵落脚的瞬间,竟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一个小坑。
&esp;&esp;“啊!”
&esp;&esp;顾妙灵惊呼一声,脚踝一扭,整个人向前栽去。
&esp;&esp;幸而这坑不深,她并未受什么重伤,只是崴了一下,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却让叁人都吓了一跳。
&esp;&esp;李文渊反应极快,身形一闪便到了她身边,一把扶住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