!”夜黛呲起牙,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们,“我有军功了!我刚才杀了一个天兵,马上就能换肉吃!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?”
她不认识他们两个,更不愿离开这个她赖以生存、虽然残酷却熟悉的战场。此刻对她来说,未知的善意比明晃晃的刀剑更可怕。
丹凰想要上前,却被她挥刀逼退。
“夜黛。”
拂宜按住了丹凰的手,她看着那双充满野性与杀戮欲望的眼睛,没有任何迂回,平静而直接地开口:“你不是夜妖,你是天界神将,肃戚。”
空气凝固了一瞬。
随后,夜黛爆发出一阵刺耳的、荒谬的大笑。
“神将?我?”她指着自己满是泥污的脸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,眼神里全是嘲讽,“你们神仙是不是脑子都被打坏了?我是烂泥里长出来的妖,生来就是要杀神仙的!你们想骗我走,也编个像样的理由!”
“你杀神仙,是因为你恨他们,还是因为你只会杀戮?”
丹凰突然开口。他没有反驳她的嘲笑,目光落在她那双紧紧抓着破刀、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上:“别的夜妖杀人是用爪子和牙齿,他们杀完人会兴奋地嘶吼,会舔舐鲜血。只有你……每次杀完人,都会躲到这里发抖。”
夜黛的笑声戛然而止。她下意识地把那只沾满血污的手往身后藏了藏。
丹凰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剖开她掩藏在凶狠下的脆弱:“你在战场上确实很凶,可你那是被吓坏了。你受不了那些混乱的嘶吼,受不了那些残忍的厮杀。你拼命挥刀,只是想让周围安静下来,对不对?”
“跟你有什么关系!”夜黛心中莫名烦躁,“你给我闭嘴!”
“你并不属于这里。”
拂宜接过了话头,她的声音温和轻柔:“你的灵魂记得秩序,记得守护,你在这里挣扎得越久,你就越痛苦。”
“你看清楚他。”
拂宜指向身旁的丹凰:“他是丹凰。是你前生好友……”
“我不叫肃戚!我不认识他!”
夜黛大吼着,像是被戳中了痛处,挥刀狠狠砍向丹凰。
丹凰不躲不闪。
噗嗤。
卷刃的破刀砍在丹凰的肩膀上,鲜血瞬间染红了素衣。
夜黛愣住了。她杀过很多仙力低微的仙将,但他们都懂得躲。
“为什么不躲……”她手在发抖,声音也开始发抖。
丹凰看着她,眼眶通红,却还是露出一个安抚的笑:“你是我之好友,受你一刀,又有何妨?”
夜黛尖叫着退后:”我说过我不认识你!!”
丹凰的伤口还在流血,拂宜想要上前,却被他止住,“你知道我的身份,我是天界主将,你若有恨,尽可发泄在我身上。”
一种毫无来由的、巨大的酸楚突然从夜黛的心口炸开,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。
她不记得什么肃戚,不记得什么天界。
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流着血还要对她笑的男人,她握刀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。那种熟悉感,就像是漂泊了万年的孤魂,突然在荒原上听到了故乡的风声。
哐当。
破刀掉落在地上。
夜黛捂着胸口,大口大口地喘息着,那种没来由的悲恸让她想要落泪,却又不知为何而哭。
“我……我不信你们……”她咬着牙,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,声音从凶狠变成了无助的哽咽,“但我……我……不想待在这里了。”
她抬起头,用一种近乎凶狠的眼神掩饰脆弱,盯着丹凰:“带我走。如果你们敢骗我,我就咬断你的脖子。”
丹凰伸出手,轻轻握住了她满是泥污的手掌。
“好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丹凰紧绷的脊背骤然一松。一直被他强行压制的、甚至足以致命的重伤,终于再次爆发。
他身形猛地一晃,一口黑红的淤血喷出,几乎站不稳。
“丹凰!”拂宜眼疾手快,一把扶住他。
叁人不敢在魔营久留。强撑着不倒的丹凰带着和满眼惊惶的夜黛和拂宜,避开魔兵的巡查,又绕过天界眼线,一路潜行,终于回到了丹凰位于天河畔的行宫。
宫殿冷清,结界重重,暂时隔绝了外面的战火。
拂宜将丹凰安置在榻上,掌心蕴火流转,源源不断地渡入他体内,为他修补断裂的经脉,驱逐深入骨髓的魔气。
然而,才过片刻,拂宜的心便猛地向下一沉。
她惊愕地发现,自己原本生生不息、浩瀚如海的本源蕴火,此刻竟变得晦暗不明,流转之间甚至有了干涩枯竭之感。
拂宜看着指尖那簇比以往微弱许多的火苗,心中惊疑不定。但她看了一眼榻上气息奄奄的丹凰,又看了一眼缩在殿角瑟瑟发抖的夜黛,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这一治,便耗去了不知多少时日。
殿内寂静,只有灵力流转的微光。
夜黛还是没有想起任何关于肃戚的记忆。
她缩在离他们最远的角落里,手里依然死死抓着她的那把刀。
这里太干净、太安静了,没有血腥味,没有厮杀声,这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,反而更让她时刻紧绷着神经,眼神在拂宜和丹凰身上不断游移。
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来,也不相信自己是什么神将。她只是在那个男人倒下的一瞬间,心里慌得厉害,本能地跟了过来。
这种无法掌控的陌生感让她心神不宁,她在殿内焦躁地走来走去,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扇大门半步。
直到数日之后。
丹凰终于咳出一口浊气,缓缓睁开了眼睛,虽然虚弱,但性命已无大碍。
拂宜收回手,脸色苍白如纸,额角布满了细密的冷汗。她甚至来不及调息,站起身的瞬间身形微晃了一下。
“你……”丹凰察觉到她状态不对,想要开口。
“我没事。”拂宜打断了他,声音有些急促,“既然你醒了,夜黛也安然无恙,我该走了。”
她心中那股不安已经发酵到了顶点。这次疗伤花费的时间远超她的预计。
拂宜没有片刻停歇,转身冲向了下界。
穿过云层,永业城的轮廓出现在眼前。
此时正是深夜,皇宫的方向火光冲天,喊杀声震耳欲聋。
拂宜落在午门高耸的城楼之上,隐去了身形。
她来得不算晚,却也不算早。
下方的广场上,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提着剑,一步步走向紧闭的宫门。
他浑身浴血,单薄的黑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。他只有一只手,另一只袖管空荡荡地垂着,随着步伐在风中晃荡。
拂宜站在高处,静静地看着他。
她没有出手。仙凡有别,命数已定。大宸的气数、宋还旌的命数,此刻都已成了定局,非神力可改。
更重要的是,她看懂了宋还旌眼底的死志。
那是他自己的选择。
她听到了那个老将韩矩的怒骂,骂他大逆不道,骂他对不起宋家列祖列宗。
然后,她听到了宋还旌的声音。
那声音穿过夜风,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,平静,荒芜,没有一丝生气。
“我二岁亡兄,四岁亡父。”
宋还旌抬起头,那双死寂的眼睛里是一片彻底的虚无:“宋家是什么东西,我不知道。”
拂宜的手指死死抠进城墙冰冷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