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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起明末 第671(1 / 2)

“万历年间,张太岳推行一条鞭法,岁入白银两千余万两。”

“到了崇祯朝,即便算上三饷加派,岁入竟只剩一千五百万两。天下人口日增,田亩日广,为何税赋反而不增反减?”

陈望的声音低沉,他的这个问题,并不需要回答。

庙堂衮衮诸公,但凡知晓钱粮事的,谁心里不明白这个中缘由?

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,所有人都缄口不言。

他们是既得利者,更将这不合理的旧制奉为祖训,视为天经地义。

“本朝开国之初,为体恤士人,鼓励读书,恢复国家,特许有功名者免役免粮。”

“可如今呢?&039;诡寄&039;&039;投献&039;成风,一县之地,竟有七成田亩挂在士绅名下逃避税赋。”

“富者阡陌连绵,却不纳分文;贫者无立锥之地,反要承担全数税粮。“

陈望的语气渐沉。

“天下糜烂至今,国库空虚至此,这些士绅官宦至少要负七成的责任。“

明朝末年财政困顿的原因有很多,但是最大的问题绝对是因为士绅官宦的问题。

都说明朝的藩王制度是养猪,大量的银钱都输送给了各地的藩王和朱明亲眷。

但是实际上,终明一朝,宗禄支出最多时,也从未超过国家财政总收入的一成。

清人甚至评价曰:“成周以后,诸史所纪,待宗室寖薄,至有明而极。”

明朝对宗室有三大手段:拖欠、压征、抛荒免征。

正因为此无限的压低支出,以至于很多朱明宗室的生活十分的困苦。

明朝宗室最大的问题,在于藩王。

”各地的藩王依仗身份不断的侵吞田亩,将本该上缴国库的赋税,截流到了自己的私囊。”

陈望的神情冷漠,眼眸之中凶光闪烁。

“然而天下各地的藩王侵吞的田亩再多,与天下士绅相比,却不过是九牛一毛。”

藩王侵占,尚有数额可查,士绅逃税,却是无穷无尽,这才是真正动摇明朝国本的大患,使得明朝最终轰然倒塌的罪魁祸首。

“本朝开国以来,对于士绅的优待,藩王的纵容,已经太久了,君子之泽,五世而斩,现在已经是时候了。”

陈望的声音平稳,但是听在赵怀良的耳中,却是冰冷如霜。

“不久之后,我会在朝堂之上派人提起,继而推行新政。”

“地方糜烂,国库空虚,整肃纲纪已是刻不容缓。”

陈望的声音冷冽。

“历朝历代,改革变法,都会受到保守派坚定的抵抗。”

“只要改革,就会有牺牲,只要变法,就必定有流血。”

“无论是自上而下,还是自下而上。”

“江南乃天下税赋重地,当为新政开端。“

陈望微微前倾,闪烁着凶光的双眸落在了赵怀良的身上,毫不掩饰身上凌厉的杀意。

“现在,锦衣卫该做什么,你应该明白。“

赵怀良垂下了头,压下了眼眸之中的冷意。

他的身形向下,半跪于地,寒声道。

“卑职。”

“了然……”

入朝不趋,赞拜不名,剑履上殿

崇祯十六年,六月二十日。

平旦。

东方未曙,繁星犹亮。

南京城仍被浓稠的墨色紧紧包裹,万籁俱寂。

巍峨壮丽的紫禁城,如同蛰伏的庞然巨兽,蟠踞在南京城的最东方,沉默的浸润在无边的黑暗里,只有轮廓隐约可见,尚在沉睡。

寒星点点,光芒清冷,一弯残月斜挂西天,散发着微弱而苍白的辉光。

四野俱寂,连夏虫噤声。

承天门外,文武百官已按品级肃立等候。

六月的晨风带着难得的凉意,吹动着官员们的袍袖,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。

巨大的宫墙在夜色中宛如蛰伏的巨兽,墙下悬挂的一排巨型宫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

昏黄的光晕洒在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上,也映照出广场上密密麻麻、鸦雀无声的人群。

在京文武百官,无论品阶,早已按部就班,肃立于指定的区域,如同早已设定好的木偶。

他们身着象征品级的各色禽兽补子朝服,在晃动的灯影下,色彩显得有些斑驳而模糊。

远远望去,竟像是一群被时光遗忘在此处的、沉默的彩色石俑,凝固了所有的生气。

高级官员尚有专门的朝房可以暂避风寒,而中低品级的官员则只能站在露天广场,忍受着夜露与寒意。

无人交谈,无人走动,只有监察御史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队伍,记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“失仪”之举。

陈望形挺拔如松,身着蟒衣,腰悬雁翎刀。

伫立于一众武官之前,他的面容沉静,目光平视着前方那紧闭的、巨大的宫门。

尽管与百官同列,但他周身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限,令身后众人不敢僭越半步。

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与起保持着距离,连目光落在陈望背影上时,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与审慎。

“铛——“

大明钟响,悠扬而又威严的钟声,从宫城内中的钟楼悠悠传来,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。

在紫禁城内重重的宫门和城垣之中跌宕回响。

沉重的承天门缓缓开启,露出幽深的门洞。

吱呦的沉闷响声在正门处一众文武百官的耳畔响起。

那是承天门的门轴在巨大压力下转动而发出的沉闷呻吟声。

承天门外,文武百官的目光皆是落在了眼前高大恢弘的承天门上。

伴随着沉闷的响声,那高大而又壮丽的承天门缓缓的向着左右而开。

自承天门始,一道道宫门,一层层宫禁,皆沿着应天府笔直的中轴线。

由外至内,从前到后,逐次洞开,秩序井然,宛如一套精密仪器的联动。

门洞之内,景象渐明。

一名又一名全副武装、罩袍束带的靖南军甲兵,如同铁铸的雕塑。

手执闪着寒芒的长枪,伫立在宫门两侧,沉默的构成了森严的仪卫。

在宫门打开的同时,一众皇城的禁卫也随之将目光投射而来。

冰冷的目光与凛然的杀气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压力,扑面而来,令人屏息。

闻见此景,百官无不神情一凛,所有的人皆是下意识的低垂下头。

陈望的目光掠过四下,朝臣之中的武官队伍有着不少靖南军一系的武官,此时正肃立在他的身后。

在队伍的两侧和中央地带,也有着大量按持着雁翎刀的近卫甲兵。

皇城内外,所有戍卫的军兵,也都是隶属于靖南军序列的兵马。

他的安全并不成问题。

所有的朝臣都被提前检查了一遍,不存在任何的兵刃。

在引礼官小心翼翼的提醒之下,陈望缓缓收回了审视的目光。

而后陈望从容不迫的将一手挎在玉带之上,另一只手则稳稳按在了腰间的雁翎刀刀柄之上

这是陈望在成为了燕国公后,得到的特赐殊荣——剑履上殿。

此刻,这特权在这肃穆的朝会场合显得格外醒目。

几位站于最前的年迈官员偷偷交换着眼神,却无人敢流露出半分异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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