仿若对生死之事,早已看淡。
或者说,现在的生,于她来讲,无异于死。
待蔺太后回坐高位之时,穆汐从袖袋里拿出炭笔和折册子,不紧不慢地在上面写了一行字。
宫婢接过册子,转递给蔺太后看。
【太后娘娘现下所忧,民女有法子可以破解。】
眸光微动,蔺太后抬眸,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穆汐。
“你知道哀家现在为何事忧心?”
穆汐颔首。
从宫婢手中接过折册子,又提笔回复。
【来的路上已有耳闻,皇上遇刺中毒,怕是命不久矣。】
【登基大典未成,皇上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君王。】
【太后娘娘现下所忧之事,应是文武百官反对幼帝登基一事。】
此话正中蔺太后的下怀。
见李公公端着鸩酒进来,她抬手示意退下。
“你可有什么好法子?”
蔺太后饶有兴味地问。
穆汐浅笑,反倒写字同蔺太后谈起了条件。
【天下熙熙皆为利,法子是有,不知太后可有诚意?】
蔺太后冷哼了一声,“说吧,这次又想要什么?”
【新的身份。】
凤眸半眯,不容造次的威严和戒备从眸底溢出。
蔺太后沉声道:“你这次想要的该不是后位吧?”
穆汐摇头。
【民女对后位并无兴趣,民女这次想要的是教坊司。】
【只要太后能让民女当上教坊司的奉銮,民女便能为太后解忧,日后也为太后所用,利用教坊司为太后打收集所有官员的隐秘之事。】
一听穆汐图的不是后位,也不是宫里的妃位,蔺太后倒是松了一口气。
再看穆汐时,也觉得顺眼了不少。
“你倒是识相,搞得哀家都要对你另眼相看了。”
“好,哀家准你。”
已经交易过一次,知道穆汐是个精明的人,要的东西不送到眼前,是绝不松口。
于是,蔺太后立马叫来李公公。
“以此女暴毙为由,从宫中除名,并即刻传哀家懿旨下去,封她为教坊司奉銮娘子。”
待李公公领命退下后,蔺太后懒声开口。
“这下能说了吧,是什么法子?”
【太后怕是忙忘了,民女的兄长是如何冒充八皇子的。】
蔺太后恍然顿悟。
“对啊,哀家怎么就忘这茬了?”
“你的意思是说,让人易容成哀家的铮儿?”
穆汐点头,继而又提笔写下主意。
【待登基大典过后,过个一年两年,再将那人除掉便可,转而另立幼帝,不是更好?】
“这法子不错。”
蔺太后目光期许地看向穆汐,“可哀家身边并无会易容术之人。”
【此事太后交给民女便可。】
为了便于穆汐出入皇宫,替她办事,蔺太后又命李公公给了她一个通行令牌。
退出康寿宫后,穆汐提笔快写,同李公公打听。
【我身边之前个叫花容的女婢,留在八皇子身边做事,不知她现在在何处?】
李公公细细想了想,不太确定道:“八皇子落马,他身边的那些宫婢太监便都押到慎刑司发落,咱家倒没听说过里面有个叫花容的。”
不再多问,穆汐跟着李公公出宫,径直去了那教坊司。
一天的时间,太后懿旨下达,穆汐就这么如天降地成了教坊司的奉銮娘子。
看着当年让她甚感屈辱之地,穆汐觉得一切都是这么无常又荒诞。
兜兜转转,竟回到了她本该走的那条路。
打听到李玄尧被关在何处,是日夜里,穆汐便拿着太后赐的那块令牌,披着斗篷,坐着马车,来到了兵部大牢。
守卫的狱吏见她是太后的人,又是独自而来的教坊司奉銮娘子,便也没严防阻拦。
穿过一道道铁门,在狱卒的带领下,穆汐来到了李玄尧的牢门前。
借着墙壁上那幽暗的烛火,穆汐打量着牢里的那个人。
一身中衣破烂不说,还血迹斑斑,瘦削好看的脚踝骨上也套着厚重的铁链。
昔日孤冷矜贵的天之骄子,如今已成了阶下囚。
他发丝凌乱,狼狈地靠着坐在墙角处的草堆里,仰头靠着墙壁,闭着眼,搭在膝盖的那只手上则提着一个被血浸染的竹哨子。
穆汐命人打开牢房的铁门,身姿优雅地盈盈而入。
闻声,李玄尧掀起眼皮,侧头,一双异瞳冷冷地刺向来者。
穆汐摘掉斗篷帽子,看着李玄尧,眼底情绪复杂,唯有唇角勾着得意。
她的愿望成真了。
越狱
在瞧见穆汐的那刻,李玄尧眸光微颤,脸上掠过一抹惊诧。
然而,惊诧转瞬即逝,他很快又恢复了那淡漠如常的平静。
冷冷地收回视线,头靠着墙壁,李玄尧阖上眼,连给穆汐打手语的机会都不给。
勾起的红唇瞬间垮掉。
穆汐吃了闭门羹,看向李玄尧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怨气。
她环顾着牢房里的环境,故意咋舌弄出声响,来嘲笑李玄尧此时的处境。
可李玄尧却没有半点反应,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,好似什么事都无所谓似的。
等了半晌,也不见李玄尧睁眼。
穆汐自讨没趣,气得脸红一下白一阵的。
可惜,她是个哑巴,无法亲口说些奚落嘲讽李玄尧的话。
掏出炭笔和折册子,她将要说的话写了下来,然后将折册子扔到了李玄尧身侧的草堆里。
盖上斗篷的大帽子,穆汐离开了那牢房。
待脚步声远去,李玄尧这才睁开眼,侧头瞄了一眼那册子上写的话。
【跌入泥潭的滋味如何?】
【我回京城,就是想看你辜负我后的下场。】
【如此凄惨狼狈,好不快哉。】
【我会常来看你的。】
眉头轻挑,唇线勾起不屑的弧度。
李玄尧拿起那折册子,随手就扔出了铁栏之外。
次日。
天一亮,穆汐便从教坊司带了几个人,来到了归宝阁。
归宝阁的典当先生乍见到她时,吓得腿都软了一下。
“小姐,还,还活着?”
穆汐命人关起了当铺的门,简单编了个侥幸活下的借口搪塞,便开门见山地打着手语问起那典当先生。
【阿兄呢?】
典当先生看着死而复生的人恍惚了好久,才回过神来慢声作答。
“小的也不知。”
“自从三日前的宫变后,穆大公子便始终没有音讯。”
“加上大公子现在成了叛党,小的也不敢四下打听。”
【那花容呢?】
“花容一直都在宫里,宫变之后被关在何处,小的自然也是不知晓的。”
花容若是找不到,那答应蔺太后的事便办不成。
穆汐想了想,又手语问典当先生。
【昔日,父亲养的那些弟弟妹妹们,现在在何处?】
典当先生答:“自从先生抱病辞官后,那些人就都遣散了。”
【可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?】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