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露白想了想说：“您说的谢林以前是不是人事科的，他去年调到烟酒公司去了，以前我给娄副部做过秘书。”
宋海一听，看宋露白的眼神和刚才都不一样了。
“你是哪的人？我咋听不出你的口音。”
宋露白的普通话本来就标准，又在疆省待了两年，别人听不出她的口音也是正常。
“我是豫省阳城人…”
话都没说完，宋海招呼她们坐下。
“来这一趟多辛苦，坐这说会儿话，给你们十六团的东西也不多，一会儿就卸完了。”
刘主任听的心塞。
“阳城？我老家也是阳城的，阳城下面往白杨公社走，有个宋家村，现在好像属于七大队。”
宋露白眼睛都瞪大了。
“叔，我得叫你一声叔啊，我爹就是宋家庄的，我爹是烈士，人早早的就没了，不知道你认不认识，他叫宋宝刚，你认识不？”
刘主任都懵了。
刚才他只是为了拉关系那样说的啊，没想到还真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。
宋海有点激动的说：“宝刚叔？你是宝刚叔的闺女？小时候我和你爸一起在村里玩泥巴呢。”
宋露白有点尴尬，“那您的意思是我得喊您一声哥啊。”
宋海哈哈一笑。
他的孩子都和宋露白差不多大，但按照辈分，宋露白确实得喊他一声哥。
宋海抽着烟说：“你爸比我还小五岁，我不是照样得喊他一声叔？不过可惜他命不好，人早早的就没了，这些年我和老家的人来往少了，都不知道他闺女叫什么了…”
俩人开始“叙旧”了。
宋海再问起宋露白的家庭情况就不像之前完全只有其它目的了。
说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办公事，宋海把能给十六团的东西都记在了本子上，让刘主任拿着本子去库房那边。
批的物品只有盐、酱油、酒、少量的烟和少许莫合烟叶子以及一些不算特别紧俏的东西。
刘主任说：“宋老哥，咋没有饼干、肥皂、布料、抹脸油、菜种子那些，我们团缺的很啊。”
宋海说：“我也想给，有的话我就给你们了。”
刘主任拿着单子出去了，宋露白露出一脸犹豫的表情。
宋海说：“有啥事就说，能办的哥给你办了，你是不是缺啥用品？”
宋露白掏出包里的两双鞋，说：“是有点事，哥，你们这收鞋不？这是我们团的制鞋班自己做的，团里也向师部打过招呼，过过明路了…”
宋露白说完，宋海笑呵呵的说：“有多少？七毛一双，你要是同意我们这就能都给你收了。”
互相算计
七毛？
宋露白肯定不愿意。
刚才亲戚叙旧、老乡见老乡的美好气氛给了宋露白错觉，她以为宋海或许能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好说话一点，结果没想到他会把价钱压的这么狠。
“哥，七毛也太低了吧，刨除成本…”
宋海打断她，笑着说：“刨除成本，你们也有的赚。做一双布鞋要不了几个钱，而且你也知道，不少妇女同志都会做鞋，我们进了也不一定好卖，进价七毛，我这边的卖价肯定得高于七毛，定价太高，你觉得好卖不？”
“再说，你们团场肯定不好卖，不然你们做了自己卖就行，何必往城里送。”
宋海是个人精，他不觉得刘主任是事先知道了他和宋露白的那点亲戚关系，但刘主任把宋露白带来并让她开口提这件事，就是代表这件事上宋露白能做决定。
“妹子，你要是嫌低，我再给你加五分，更多可就不行了。”
宋露白摇头说：“哥，说句实话，价钱太低了，而且我一个人做不了主，我还得回去和制鞋班的班长商量商量，我们制鞋班还没做多少，不然我回去和大家商量商量，下次再来找你吧。”
宋海有点迟疑，但他在这个位置上待了这么久，凡事都会以供销社的利益为先，能赚更多，他肯定不能让利益白白丢了。
现在到十月末都是穿单鞋的时候，供销社和百货商店里卖的都是带胶的解放鞋、帆布鞋、小皮鞋，价钱都不算便宜，如果进了这批布鞋，他敢说卖一块二也能卖的动。
虽然这么做有点不地道，但宋海是不会为了那点亲戚关系让步太多的。
工作是工作，生活是生活，宋露白这个妹子生活上要是有难处，他伸把手可不会计较那么多。
宋露白出来后，杨秀娥的眼睛立马看了过来。
“咋样了？听刘主任说，那个领导是你老家的哥，你们是亲戚关系，他愿意给几毛？”
刘主任三人在那边装车，用更生布包起来的鞋子此时正堆放在杨秀娥身前。
宋露白摇头说：“他就给七毛五，咱得想想办法。”
杨秀娥不可置信，“才七毛五！”
离她们的心理预期少两毛五呢！
“不行不行，不能给他！咱去别的地方吧。”
俩人在原地说了会儿话，装好车的刘主任三人牵着毛驴过来了。
刘主任满含期待的看向宋露白，等宋露白说完，刘主任气的小声说：“他把咱的价格压这么低，卖价保准超过一块，咱费心做好，还给他送过来，然后他们不费啥力气比咱们赚的还多，真黑啊。”
宋露白也觉得宋海把价钱压的太狠了。
“主任，你看咱们是去别的百货商店还是去邻县？我这点亲戚关系没啥用，七毛五我坚决不会同意的。”
这两个提议，前者有风险，后者有点麻烦。
城里的百货商店都要从供销社里进货，虽然百货商店可以从别处拿货，但那只是部分商品，大部分东西都得经过上级供销社的手。
她们转头就把东西卖去百货商店了，等宋海知道了，他不高兴是一回事，因为不高兴而卡百货商店的货又是一回事，到时候百货商店知道了原因，往后说不定就不要她们的货了。
刘主任比宋露白还清楚这点，他挠着头说：“卖给其它百货商店，你就不怕得罪你这个哥啊。”
宋露白说：“那也不能这么便宜就给他吧？”
她才不管得不得罪呢，宋海同志是为了他所在的供销社，她是为了十六团，大家立场不同，肯定会有分歧。
以前都没见过面，本来就只有那点脆弱的老乡情，在眼前这关头，还是鞋能卖的上价更重要，她就想要利益最大化。
制鞋班要是做好了，往后团里会加大力度扶持这些商业项目，这也关系着还没建起来的食品作坊。
宋露白沉默着想办法时，刘主任说：“不然八毛钱给他吧。”
宋露白和杨秀娥齐齐瞪过去，异口同声说：“不行！”
宋露白压着嗓子说：“主任，你不会想拿制鞋班的便宜去讨好宋海吧。”
被戳破心思的刘主任尴尬的笑着说：“咱团里的物资本来就不丰富，要是制鞋班能做点贡献，那不是也挺好？反正八毛钱也是赚的。”
杨秀娥哼道：“你想都别想，我们这些做鞋的同志一双鞋才赚一点点，卖不到一块，我们咋给她们发一毛？”
宋露白把布包里的小罐头拿出来，对几人说：“我再进去一次，这次要是不行，咱一会儿就去百货商店问问。百货商店要是给的也低，刘主任，你今天先和他们回去送货，明天早点来，咱们去邻县问问。”
刘主任就是看中了宋露白这份决策力才把她也带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