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青禾随口笑着安抚:“说不定,半途有人给我们送银子来。”
说笑几句后,吴秀娘捧着一个银锭子去寻驿馆里的厨子。没错,这些粗细不等的木料,都是劈来烧火的。驿馆里备了半屋子。
厨子看了白花花的银子,亮眼放光,十分痛快地应道:“木料只管用,这里有三把斧头,也只管拿去用。”
劈啪的声响,混合着暴雨落地的声响,飘入东宫侍卫们耳中。
几个东宫侍卫闲着无事,去厨房瞧热闹。方脸大头兵们也一并来凑热闹。
这一瞧,众侍卫纷纷心中咋舌。
十余斤重的沉重木斧,在裴六姑娘手中犹如绣花针,扬起落下,干脆利落。碗口粗细的木料,一劈两半。
外行瞧热闹,内行看门道。他们能入选东宫侍卫,都是有真本事的,眼光比那些咋咋呼呼的大头兵们强得多。
力道掌控得恰到好处,不浪费一丝体力。裴六姑娘是真正的高手。
另外两把斧头,裴芸裴燕等人轮换着用。唯有裴青禾,一直没有换过人,劈了半个时辰,脸不红气不喘。
厉害!
太厉害了!
方脸大头兵跃跃欲试:“六姑娘劈了半天,定然累了,换我来试试。”
裴青禾十分领情,冲方脸大头兵一笑:“那就多谢了。”
方脸大头兵傻呵呵地一笑,接过斧头,用力劈了起来。
黑痣大头兵和圆脸大头兵挤眉弄眼地坏笑。
他们都是十来岁进的军营,现在都二十多岁了。勉强混个肚饱,娶不起媳妇。偶尔弄些银子,去逍遥一晚。方脸大头兵平日里一口一个六姑娘,时常被他们私下取笑。
粗略劈出来的木棍,既不圆润也不光滑,到处都是扎人的木刺。
方脸大头兵难得细心一回:“我拿刀来修一修,免得六姑娘拿着扎手。”
裴青禾微微一笑:“不用修,这样正好。”
随手拿了一截布头,将木棍的一段缠了几圈,正好可以握在手中。满是木刺粗糙至极的木棍,也多了几分杀伤力。
一直冷眼旁观的高侍卫,忽地说道:“今日大雨,不能赶路,闲着无事。裴六姑娘指教几招如何?”
东宫侍卫和大头兵们都兴奋地鼓噪起来。
裴青禾看高侍卫一眼:“动手伤和气,还是算了吧!”
高侍卫:“……”
真正的高手只杀人,不过招。
裴青禾没有放狠话,也没露杀气,淡淡一句,就将高侍卫噎得哑口无言。
几个侍卫见老大吃瘪,纷纷转头偷笑。
两天后,雨停了。
修整了两日的裴家老少,手中多了木棍,走路时轻省了不少。而且,有兵器在手,便有了自保的信心和底气。裴氏女子们抬头挺胸,目光清明,格外精神。
休息喝水的时候,裴青禾将裴风裴萱叫过来,耐心地教他们怎么用棍揍人。
裴风将手中木棍耍得霍霍生风,得了裴青禾几句夸赞,高兴地小脸红扑扑的。
裴萱的习武天赋更胜一筹,几招棍法一学就会。裴风不服气,要和裴萱过招。裴萱半点不客气,几棍就将裴风揍趴下了。
陆氏看着有气,转头对陈氏发牢骚:“这个萱丫头,动手没个轻重,风哥儿的手背都刮红了。”
陈氏不以为意:“那怎么了,练武受伤是家常便饭。裴家儿郎都是这么长起来的。”
陆氏理亏,半晌憋出一句:“现在不一样。”
裴家满门男丁被斩,就剩眼前这些幼童,还不得宝贝一些?
裴萱一个黄毛丫头,怎么敢欺负裴家长房嫡出的裴风?
陈氏白了一眼过去,半点不客气:“有青禾在,你就别操心了。赶紧躺着歇着吧!”
……
流民(一)
几日后进了冀州境内。
一进冀州,裴青禾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。
官道附近忽然多了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。
“高侍卫,我们被人盯上了。”
裴青禾沉声道:“有十几个流民,一直远远跟着我们。我放慢速度,他们也跟着走得慢。我有意提速,他们竟然还跟着。已经接连跟了两日。”
“他们是在盯梢打探,等摸清我们这一行人的兵力,或许就要动手了。”
高侍卫最重要的任务,就是平安护送裴家人到幽州。太太平平地走了大半路程,警惕性降低了不少,闻言不以为意:“裴六姑娘不用过于紧张。区区几个流民,定然是被我们的粮车引来的。说不定就是想讨要些粮食。”
“有我们在,他们不敢靠近。”
裴青禾眉头微微一跳,声音沉凝了几分:“不对,他们不是普通流民。”
“他们分了两拨,轮流跟着我们。离得远,看不清面容长相,身体却格外健壮,根本不像流民。”
流民从何而来?
多是交不起税赋或是遭遇灾荒快要饿死的百姓,无奈之下抛家逃亡。有的饿死累死在半道。胆子大一些的,聚众成匪,去偷去抢别人的粮食。
冀州十三郡,渤海郡章武郡河间郡几个大郡,还算富足,巨鹿安平等郡就差得远了。官吏贪婪无度,旱灾蝗灾不断,有流民绝不稀奇。
流民们四处游荡抢掠。饥一顿饱一顿,面黄肌瘦才是常态。尾随了两日的这一伙流民,却个个体型健硕步伐迅疾,绝非寻常。
高侍卫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:“我派人去打探一二。”
裴青禾点点头:“有劳高侍卫。”
高侍卫叫来几个东宫侍卫,一同转身策马,驱赶流民。
那十来个流民,远远地看见高头骏马,如鸟兽般一哄而散,逃进山林里。几个骑着骏马的东宫侍卫不便也不敢深入密林,只得眼睁睁看着流民们逃窜。
孙校尉也察觉出异样,高声喝令众人停下休息。然而快步过来:“出什么事了?”
高侍卫拧着眉头低语:“有人盯上我们了。那些流民,是来打前哨的。说不得,很快就会动手。”
孙校尉面色倏忽一变:“这些人是什么来路,竟敢对朝廷官兵动手!”
押送罪臣家眷,本来就是一桩苦差事。万一路上出了差错,他第一个被牵连。
裴青禾的声音响起:“现在不是讨论他们来路的时候,得想出办法应对。”
孙校尉看向裴青禾,语气里流露出不满:“这些人莫非是裴家的仇敌?”
“是又如何?”裴青禾冷然反问:“难道孙校尉要扔下我们,领着人先跑?”
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。
身为押送官,将罪臣家眷送到流放地,才算完成差事。这一路上,他既要看管押送,也要负责流放之人的安全。裴家人出了事,他也得跟着倒霉遭殃。千辛万苦熬出来的八品武将官职,立刻就没了。说不定,这颗大好头颅,也会跟着一并陪葬。
在上位者眼中,一个八品校尉,就如蝼蚁。死不死的,根本没人在意。
孙校尉瞬间想通了许多事,面色难看极了,愤愤吐出一句:“这一伙人,就是冲着裴家来的。”
“我爹生前风光得意,结过仇敌不稀奇。”裴青禾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:“不过,聪明人不会选这个时候,大可以等我们到了幽州再动手。东宫侍卫走了,押送官兵也走了,没了绊脚石。山高水远,天灾人祸,都好安排。”
“既然选在流放途中动手,可见这些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