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六郎有身高的优势,目光一扫,睥睨一眼。
时砚常年在外行走,人情世故很有一套,一脸惊叹:“早就听闻孟将军的幼子如猛虎,今日一见孟小将军,才知传言有误。孟小将军高大英俊,气度出众,区区猛虎二字,根本描绘不出孟小将军的风采。”
孟六郎神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不少,眼睛依旧只看裴青禾:“他是谁?”
裴青禾笑着应道:“我来为孟小将军引见,这位是时家粮铺的少东家。”
时家是幽州大粮商,家业丰厚豪富,慷慨阔绰,声名赫赫。孟六郎岂会不知?这般装模作样,是故意为之,给时砚下马威罢了。
时砚十分配合,躬身行礼,姿态格外恭敬:“时砚见过孟小将军。”
孟六郎唔了一声,随意挥挥手:“起身吧!”
在敬朝,商户的地位不低。像时家这样手握商路能弄来大把粮食的大粮商,就是孟将军亲自来了,都要客气三分。
裴青禾瞥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孟六郎,懒得理会,笑着对时砚道:“时少东家请进村说话。”
时砚欣然点头,随着裴青禾进了村。
这是时砚第二次进裴家村,却如来了百次千次一般熟稔,随口笑道:“村头这里多了两间新屋。”
裴青禾有些讶然:“时少东家好记性。”
时砚不以为傲,十分谦虚低调:“我巡查粮铺常年在外奔走,记性比常人略好一些。”
“六姑娘建了新村,这里也在扩建,应该是用来安顿招纳来的流民了。”
裴青禾点点头:“正是。前些时日,有一伙流民来投奔,有二十多人。我们裴家村都是柔弱女子,只能招流民进村开荒耕田。”
裴青禾睁眼说瞎话,时砚面不改色地附和:“确实该招些男子进村。”
孟六郎忍不住翻了白眼,打断相谈甚欢的两人:“一把弓箭一把刀,就能杀一头黑熊。就这也好意思自称柔弱女子吗?”
裴青禾只当没听见,请时砚进草堂里说话。顺便对孟六郎微笑道:“我和时少东家有事商议,就不劳烦孟小将军作陪了。”
孟六郎眼睁睁看着裴青禾时砚进了草屋,一股无以名状的愤怒在胸膛涌动。
以孟小将军的骄傲,断然不会厚着脸皮跟进去。在草屋外站了片刻,就绷着一张俊脸离去。
草屋里,裴青禾亲自为时砚倒了一盏温水:“裴家遭难,如今勉强立足容身。幸得时少东家青睐相助,我裴青禾感激不尽。”
时砚从裴青禾手中接了茶水,一饮而尽,将茶碗轻轻放在桌上。然后,从袖中取出一份厚实的礼单,送到裴青禾手边:“我看重的是六姑娘。以后六姑娘缺什么,只管打发人给我送信。”
礼单里没有金银,只有令人咋舌的麦豆黍高粱等粮食,还有喂养战马等大牲口所需的草料,另有大批粗布棉花食盐铁锅等等。
都是裴家村眼下紧急所需的物资。有了这些,可以招纳更多的流民。
裴青禾仔细看了礼单,正色应道:“时少东家愿意在裴家下重注。我必不会令时少东家失望。”
“或许几年,或许十数年。时少东家回想起今时今日,会庆幸自己慧眼识英才,做了正确的决定。”
说着,裴青禾又取了一个茶碗,将两个茶碗分别斟满。
时砚笑着端起茶碗,和裴青禾手中茶碗轻碰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接着,时砚又去新村转了一圈。
刘山等泥瓦匠看到少东家,纷纷扬声招呼。时砚没摆少东家的架子,笑着和刘山他们说话。
“来裴家村两个多月了,在这里做事可还习惯?”
“回少东家,习惯得很。”
“六姑娘工钱给的足,一日三顿伙食也好。”
“就是这工期太长了,我们都好些日子没回去了。”
时砚笑道:“还有一个月过年,你们年前回去,过了年再来。”
“踏实安心地做事,听六姑娘吩咐。以后工钱从我这儿领,每个月给你们加三成工钱。”
泥瓦匠们纷纷咧嘴道好。
裴青禾在心里赞一声。时少东家出手阔绰,做事敞亮,又知情识趣。这样的大户,世间难寻。
时砚转了新村后,对裴青禾道:“新村落有两百间新屋。眼下是足够用了。我又带了一批匠人来,人手充足,可以再建地基盖新屋。”
“村子周围还可以建一圈围墙。可以防野兽防匪徒挡贼寇。”
不用说,所需的庞大费用都是时少东家来出。
裴青禾忽然发现,脸孔清瘦略有些苍白的时少东家格外英俊,微笑着站在那儿,熠熠闪光。
大户(一)
孟六郎装作不经意地溜达去了新村。
老远就见裴六姑娘和时少东家相谈甚欢言笑晏晏。
孟六郎心中愤愤难平。他记着收冬麦的时间,特意带着人来裴家村,顺便还带了一批粮食来。凭什么裴六姑娘对时少东家这般殷勤热络?
“六公子,我们带来的粮食,就够这几日吃的。时少东家送的粮食,都够裴家一年的口粮了。”耳畔响起亲兵讨嫌的声音:“别说裴六姑娘,就是我们将军见了这样的大户,也得笑脸相迎。”
孟六郎忿忿瞪一眼过去:“闭上你的狗嘴。”
亲兵嘿嘿一笑:“是是是,我这就闭嘴。”
孟六郎想溜达过去,亲兵伸手捞住孟六郎的衣袖。孟六郎又瞪一眼。亲兵不吭声,也不松手。
这个亲兵原来是孟将军的人,两年前到了孟六郎身边。孟六郎干了什么出格的事,不出半日就传到孟将军耳中。
孟六郎不能也不敢太过分,怒道:“松手,说话。”
亲兵很是听话,先松手,再低声张口:“六公子来前,将军特意嘱咐过,不能随意生事,要敬重裴六姑娘。现在裴六姑娘正招呼贵客,六公子还是回避一二。”
“一个商户,算什么贵客。”孟六郎言语刻薄:“若不是裴家遭难,时家想登门拜会都得递帖子排队。”
亲兵附和:“是。换在从前,就是六公子去裴家,也得递帖子排队。”
孟六郎:“……”
“今时不同往日嘛!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,还有招纳来的流民,不让他们吃饱,他们哪会安心留下。”亲兵很熟悉自家六公子的脾气,放软语气:“裴家眼下最需要的,就是粮食。有时家这样的大户来投注,裴六姑娘自要盛情招呼。”
“也太现实了。”孟六郎憋出一句。
亲兵感慨一句:“清高可换不来粮食。”
孟六郎总算被劝了回去。
到了傍晚,裴六姑娘打发人来请孟六郎用晚膳。孟六郎心情略好,整理一回衣衫,不紧不慢地前去。
裴家村老少两百多口,加上做活的泥瓦匠招纳的流民,还有时砚一行人孟六郎一行军汉,足有四百人。
今日掌厨的方氏等人,格外卖力气。五口热腾腾的大铁锅里,白菜炖肉炖粉条散发出令人沉醉的香气。杂面馒头蘸着肉汤,吃起来喷香。
军汉们在军营里吃饭也是蹲在一处,一边吃饭一边吹嘘,没什么不习惯。面容俊美的孟六郎埋头大吃,时少东家也不娇气,同样捧个饭碗蹲在裴青禾身侧。
裴青禾饭量不小,一连吃了三个馒头。
孟六郎更如饭桶,吃了五个馒头两碗肉菜。偶尔瞥一眼吃饭比女子还斯文秀气的时砚,心中颇有些鄙夷。
时砚对裴青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