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哪怕是死,末将也会寻回闻析,不论他是生是死!”
裴玄琰仰头,缓缓的,闭上了赤红的双目。
“他不会死,他一定还活着。”
“朕知道。”
他捂着心口,一字一句的,像是说给在场的听,又像是给自己最后的一丝慰藉。
“朕一直都知道。”
而也是在将近秋日时,西戎皇室却发现了大动荡。
原本该在大雍为质的五皇子耶律骁,联合了大臣,弑兄杀父,夺取了王位。
三年后。
西戎地处北境,气候干燥寒冷,不分四季,尤其是入冬后,更是终日大雪,人畜难行。
而这对于一向以畜牧为生的西戎人而言,因为严寒让草原、粮食极度短缺,为了生存下来,他们便只能冒险选择踏入大雍的边境。
通过烧杀抢掠的方式,占领大雍边境地带。
但除了承光帝时期,大雍曾连失了数座城池外,多数时候,西戎都只是以简单的骚扰边境的形式。
毕竟若是深入,便是要直面大雍的百万雄师,对于西戎的军队而言,也是面临不小的人员伤亡的惨痛损失。
可此番,自新王登基后,不过短短三年的功夫,新王便忽然下令,攻打大雍,并且不是简单的为了粮食与土地。
而是要一路攻入大雍皇城,占领大雍所有的土地,由西戎在这片中原的土地上,建立全新的,属于西戎的政权。
这个做法无疑是疯狂且冒险的,王庭有不少臣子反对。
但新王却对激烈反对者直接进行血腥的杀戮,凡是反对他攻打大雍的,皆会血溅朝堂。
而他更是身先士卒,每战必亲赴战场,这也在极大的程度上,鼓舞了将士们。
毕竟新王都亲赴战场,与将士们同生共死了,作为草原的勇士,他们自不可退缩。
只是当每回成功攻陷了一处地界时,新王便会归心似箭的返回王庭。
尤其是随着寒冬越发的寒冷刺骨,新王便会时时惦记,刻刻挂念,在前线与大雍军队作战时,更是次次都不要命似的。
好比这回,新王在战中受了伤,军医要他好生休养,可他非但不听,反而在收到来自王庭的飞鸽传书后,不顾伤匆匆返回王庭。
新来的将士,见他们才在新占领的一处地界扎营,还没站稳脚跟,新王却只带着一对轻骑,匆匆返回王庭。
不由好奇询问:“大汗为何每打赢了一场仗,不趁着士气正浓,一鼓作气,拿下更多的地界,反而总是急着回王庭?”
“你是新来的,怕是还不知,大汗回王庭,是为了见王后,王后体弱,尤其是每到冬日,便是连下床都难。”
“头两年时,王庭的巫医们各个都说王后熬不过冬日,大汗震怒之下,杀了一个又一个的巫医。”
但所幸,王后熬过了两个冬日,这已经是第三个冬日了。
可新王却越来越急迫,急迫的发兵,急迫的打仗,急迫的想要占领大雍的皇城。
“据说,大汗不顾朝廷反对,即便是杀了不少大臣,也要对大雍出兵,便是因为大雍皇城环境适宜王后养病。”
新兵听得啧啧称奇:“这王后该是有多么的美貌,才能让大汗为她如此痴迷不惜代价?”
那将士左右张望,才小声的,在新兵耳边说出一个重磅秘密。
“我们的王后,是个男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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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庭的冬雪, 总是来得早,不过才入冬,一马平川便是白雪皑皑。
耶律骁一路风雪兼程, 片刻也不停歇。
与他而言, 只要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, 只要他的心上人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,吃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。
而且为了心上人,这些苦都不是苦,而是甜。
“大汗回来了!”
“恭迎大汗!”
在草原之上,崇拜的是绝对的力量。
虽然耶律骁弑兄杀父在大壅人听起来,简直是可以下地狱的大逆不道。
但是对于草原人而言, 便是连女人, 都是能父死弟继, 或是父死子继, 何况是那王座。
西戎的王座,那都是用鲜血所染成的。
但凡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, 没有一个不是手里沾了亲人的鲜血。
耶律骁有足够的能力和力量,在夺位之后,发动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, 虽然有失利, 但因为他每回都冲锋陷阵,完全不顾个人死活。
不过短短两年的功夫,便已经占据了不少大壅的领土。
这对于西戎而言, 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了, 只要能有土地,有粮食,能让他们生存下去, 就是他们最好的王。
但这对于耶律骁而言,却是远远不够。
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,他的王后,是被他强行留在身边的。
所以他要想永永远远的,将人留在他的身边,就必须要攻打下整个大壅。
只要能让他的王后与家人团聚,那么他便不会再每日郁郁寡欢,不愿安心养病吧?
耶律骁步履匆匆,行至毡帐外,便听见里头压抑的低咳声。
有伺候的雅奴,说着并不流利的汉语:“公子该喝药了,吃了药,您才能好得快些。”
低咳声中,伴随着黯哑且疲惫的声音:“不喝,撤了吧。”
“公子,您不能不喝,若是您不喝,病情加重,大汗会、会杀了奴们的……”
到底里头的人还是心软,虽是被困在王庭之中,万般不愿,却也依旧不会将火气洒在无辜之人的身上。
只是在喝了两口药后,便恶心的一下全吐了出来。
“闻析!”
耶律骁快步走过去,将伏在兽皮矮榻上削瘦如骨的男人,珍惜而小心的搂入怀中。
丝毫不嫌弃,因为他将人抱在怀里,而导致对方吐出来的药汁,全部都吐在了他的身上。
帐内伺候的人跪了一地,战战兢兢,生怕会被治罪。
“大汗。”
闻析吐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,他本身就因为长久的没有胃口,每日都强迫自己吃一些东西,但饭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又因为实在喝了太多太多的药,以至于他现在味觉都退化了不少,只觉得张嘴就是苦味,实在是煎熬得很。
“不关、不关他们的事。”
可即便是虚弱难受极了,没什么力气的靠在耶律骁的怀里,闻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,却也依旧是为奴隶们求情。
在西戎,人与人之间的等级是十分严格的。
除了皇室、贵族、游民之外,最低等,可随意发卖杀戮的,便是这些占据最多数量的奴隶们。
只是在闻析身边伺候的这些奴隶,是活得最长久,且没怎么受过苛责的。
而且若是有了精神,闻析还会教他们汉语、识字。
耶律骁甚至都还没开口,闻析便先为他们求情,这叫耶律骁如何还能罚。
便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,用帕子小心翼翼而温柔的,给闻析擦拭唇角,又擦拭他额角的汗水。
“闻析,你永远,都善良。”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