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首的将领,大步上前,一把揪住了闻析的衣襟,将他抓到跟前。
“大雍人,大汗待你掏心掏肺,你却偷了作战图,出卖大汗,出卖西戎,你简直是该死!”
闻析知道这事是瞒不住,但会来质问他的,应当是耶律骁,而不是眼前人。
感觉到事态不太对,闻析并不挣扎,只问:“耶律骁逃出来了吗?”
“你还敢问,若不是你背叛大汗,何至于让大汗被困在峡谷,我一早便劝大汗,大雍人一向狡诈,绝不能留在身边。”
“却不知你这家伙,到底给大汗用了什么迷魂汤,让大汗对你言听计从,今日,我便替大汗了结了你,西戎叛徒,该要接受长生天的惩罚!”
耶律骁并未脱险,那西戎的将领又是从何得知,是他偷了作战图?
“耶律骁并未脱困,你是从何处得知,作战图是从给我手中出去的?”
见闻析竟然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,将领气得满脸狰狞,“你这叛徒,当真是嚣张至极,死到临头了,还没有半点忏悔之心!”
谁知,闻析非但不怕,反而道:“既然我已是将死之人,怎么,你连一个将死之人都怕,不敢告诉我实情,怕若是耶律骁活着回来,见你擅自处置了我,不会放过你吗?”
将领果然被闻析给激怒。
“我们西戎,绝不容许任何叛徒!即便大汗平安回来,也会第一时间处决了你!”
“告诉你也无妨,你背叛大汗,偷出了作战图,却怎么也没想到,是你们大雍的将军,转头主动找上了我们,让我们杀了你,以此来终止两国的战争吧?”
大雍主动告的密,甚至还提出用他的命,来结束战争?
这怎么可能?
难道,三年前曾邺胆大包天,敢取他性命,以及那封带有裴玄琰字迹的密诏,都是真的?
闻析忽然便没声了。
直至在被将领粗鲁的,从帐中拖到了外面。
冰冷的寒风钻进骨头里,让闻析冻得打颤的同时,双腿再次痉挛剧痛。
但此时此刻,身上再痛,也不及心底的冰凉。
他那样,孤身一人,在这陌生的王庭苦苦支撑。
即便那密诏上是裴玄琰的字迹,他也依旧不信,裴玄琰会杀了他。
可他交出了玉牌,甚至冒着危险偷出了作战图。
最后换来的,不是救赎,而是自己人的背叛。
他忽然觉得,自己这三年的苦苦支撑,都成了笑话。
原来,原来裴玄琰是真的不要他活吗?
既然如此,又何苦编织这么多的甜言蜜语来骗他。
他不过是一条命,要便拿去好了。
闻析麻木的,任由西戎人捆绑住了手脚。
“公子!不要伤害公子!大汗回来,会降罪于你们的!”
雅奴不顾危险,冲出来挡在闻析的面前。
却被将领一脚踹到了一边,“低贱的奴隶也敢拿大汗来压我,等处理了这个叛徒,再来料理你们这些该死的奴隶。”
西戎人处置叛徒,都会将其带到封狼山。
而闻析则是被西戎将领,拴在马后,一路拖着拖到了封狼山。
在被吊挂在十字木架上时,他几乎浑身都是血,奄奄一息。
很小,很浅薄的,从口中呼出来的一口雾气,与漫天的飞雪相融。
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,甚至感觉不到的寒冷。
他知道,他快要死了。
颤抖的长睫上,结了如何也不化的冰霜。
他艰难的,抬眸,透过那块刻着长生二字的巨石,最后看了眼南方。
他回不了家了。
意识被黑暗淹没时,似乎有马嘶鸣。
烈风,裹挟着惨叫,还有由近及远般的,撕心裂肺的呼唤。
“闻析——”
“庭雪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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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按照剧情,本来该更虐,但作者君到底是不舍得下手,太虐的一笔带过了,毕竟像作者君这样,自己把自己写哭的也是少数了,抱抱闻宝,抱抱自己,啾咪~
在得到闻析还活着的消息, 可能被困在西戎王庭,虽然只是一个消息,但裴玄琰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。
一如他前几日, 忽然梦到闻析在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。
裴玄琰拼了命的, 想要在梦中抓住他, 可却始终隔着一层雾。
那层雾分明是薄的,薄到裴玄琰可以看见闻析的身影。
他对他说,他被困住了,无法离开,让他去寻他。
裴玄琰不停地,不停地喊着闻析的名字, 直至梦惊醒。
其实裴玄琰也并不算睡着, 在闻析失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这三年, 裴玄琰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。
那种如整颗心被骤然挖空, 比毒发时还要难熬的,身与心被架在烈火之上, 日日夜夜,昼夜不息的煎熬着。
在做了这个梦后,裴玄琰便抛下了一切, 不管不顾的往北边去。
这三年来, 裴玄琰不知往南边走了多少次,整个潮州都已经被他掘地三尺,可却始终不见闻析的踪影。
甚至很多时候, 他都出现了幻觉, 只要有人匆匆前来禀报,他便会第一反应以为是有闻析的消息了。
可一次又一次的,在期待中失望, 又在失望中期待。
没人知道他有多么的痛苦,他无数次的忏悔,无数次的祈求上苍,让他回到闻析出发去潮州前的一晚。
他会狠狠的敲醒那个抱着侥幸心理的自己,皇位有什么重要的,天下又有什么重要的。
若是没有了闻析,他要这皇帝之尊有何用?要这身前身后名有什么用?
裴玄琰无数次的想去死,无数次的坚持不下去。
可脑子里却一直有个声音,不停地在告诉他,再坚持,再坚持一下,闻析还在等着他。
只是上苍啊,他该去哪里,找寻他的爱人,他甚至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。
直至,他做了这个稀奇,却带着一种强烈预感的梦,裴玄琰有一个疯狂的念头,他之前的方向都是错的。
他不应该往南,而是应该往北。
闻析在北边等着他。
所以裴玄琰又重新收拾了行囊,又想到西北如今还在打仗,若是战事未平,万一闻析真的在北边,岂非时时都受战争威胁?
想到这点,裴玄琰又懊悔自己没有早点做这个梦,若是早点梦到闻析在北边,他也不会因为无心处理朝政,而让西戎进犯大壅边境这么久。
因此,裴玄琰便将罗永怀从潮州调了回来,派去督战西北战事,必须在三个月之内解决边境战乱。
而裴玄琰虽然梦到闻析可能在北边,却不知到底是在哪个州县,所以他只能一个州县一个州县的去找。
三年他都找下来了,如今虽然急迫,但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,他就不会放弃。
直至,裴玄琰收到了罗永怀的飞鸽传书。
裴玄琰疯了一般的,昼夜不停的赶到了西戎王庭。
可他到底,到底还是来晚了。
当看到他心心念念,想到发疯的人,竟然被西戎人吊挂在悬崖边,浑身都是血,那般无声无息的垂着头,一动不动。
那一刻,裴玄琰双目充血,连呼吸与心脏都在那一瞬停滞,仅剩的那一点点理智

